正文

第1章 驚蟄·春分(2)

有戲 作者:阿聞


沈玉對我說,當專業(yè)的就得學習,得進修一些課程。于是她繼續(xù)上學,算培訓班之類的,也上了半年。畢業(yè)那天時令不錯,是驚蟄。沈玉說,蟲子活了,人也該動了,這是給我征兆呢,我大概得不停演戲了。

我說,沈玉我們該休息休息,我一直都在忙,我也累得慌,我需要休息,我請個大假,我們出去玩玩?都驚蟄了,春天的美麗已經(jīng)來了,我想狂玩一陣子啊。

沈玉說,我和我媽說說,說好了就去玩。

我們預定了去深圳的機票,準備先去海邊看看,“小資”一番。

換個場景。沈玉說。人生的戲要分無數(shù)個場景的,我爸說了――人生一出戲。

這句話是沈玉她媽告訴她的,很多年來幾乎成了沈玉的座右銘。

公元二○○三年,農歷剛剛過驚蟄。我們剛到深圳,剛住下,沈玉的手機響起。手機里面說,快點回昆明,找黃老師,試鏡頭、簽合同,連續(xù)劇三十集,片酬頗高。

我自己去了小梅沙海灘,因為沈玉馬不停蹄回昆明去了。

我在小梅沙租了一個帳篷,天黑下來的時候我躺在帳篷里。外面不遠處有一小堆篝火,火光映出一個人影向我這個帳篷走來,是個女的,披著軍大衣,但長發(fā)飄飄。她走到我?guī)づ耖T口,我看見她大衣里面穿的是泳衣,輪廓時隱時現(xiàn),給我的感覺十分具體,前胸和屁股都圓,就跟沈玉的一樣。

當然,不是沈玉。她叫蔡紅梅,一個土得掉渣的名字。但她說,她是個演員。

爸,你記不記得?二十多年前,你把我扛在肩上到盤龍江邊兒看大戲,戲臺上粉墨登場的演員都花花綠綠的。我看不懂,你好像十分懂,你給我講了很多戲里的故事,那些故事一般都用于我睡覺前的消遣。二十多年,我把那些故事幾乎忘沒了,卻隱約能記得住你給我講大戲時的表情是眉飛色舞,還有,我能記住兩句戲詞,帶韻調的那種,“因何錯愛小生至――此――?”“愛的你一品――人――才!”

哪出戲這是?你告訴過我,我忘記了。好像是一個姓柳的男人問一個姓杜的小姐,對,你說那臺上演的是鬼魂!

那時你的故事一般不能使我安然入睡,而是你的手表戴在我手腕上我才能睡過去。那塊表你臨走時給了我,已經(jīng)壞了,修也修不好,我就放在書桌上的一個玻璃器皿里,算我的收藏了。

蔡紅梅的手腕子上戴了一塊老式手表,和她的青春及其氣質極不相配,這手表我注意了好久,被她看出來了,她說,那是她爸爸的手表,她爸爸很久以前跟一個年輕的女人去了美國,她和媽媽都不知道詳細情況,只是覺得應該確定爸爸不可能再回中國了,于是她在家里四處找關于爸爸的紀念物,找到了這塊手表。

我爸也有一塊老手表,也是我的收藏品。我說。

你爸爸也跟女人私奔了嗎?她問。

沒,他自己走的,我媽還愛著他,他還是走了,那時我還小。我說。

蔡紅梅坐在我的帳篷門口,手里拿著啤酒和荔枝汁。她說,今夜你要是不回市區(qū),我就坐在你帳篷里一直到天亮吧,我明天早晨排戲,凌晨就要開始拍,就在這個海灘上,我要熬紅了眼睛才能演好那個角色,而且,我需要感受夜里大海邊的恐怖。

你也是演員?我問。

怎么還也?你也是演員嗎?她反問。

不不,只是我經(jīng)常遇到演員,連我的女朋友也是演員。我說。

蔡紅梅是這個連續(xù)劇的女主角。我沒聽說過她的名字是因為我在此之前從來不看電視劇,尤其是連續(xù)劇。蔡紅梅拍的就是連續(xù)劇,四十多集。她對我說,在深圳拍攝了二十天了,累得精疲力竭了,再堅持一個星期就結束了,要回北京了,那時她就不孤單了,男朋友在北京等她。

午夜以后,對我是個折磨。蔡紅梅坐在門口瑟瑟發(fā)抖,還在喝冰涼的啤酒,我卻蓋上毛毯睡意橫沖直撞。我說,你真不睡覺?要不我先睡半小時,然后你來睡半小時,我們換著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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