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抽煙可以嗎？”托利弗說，這是他在三十分鐘旅程里的第一句話。

“哦，不可以?！?/p>

博斯點上煙，放下打火機，然后搖下了車窗。

“好了，滿意了吧？汽車廢氣的危害比煙還大?！?/p>

“這是一輛禁煙車?！?/p>

托利弗用手指戳了戳儀表板上的一塊塑料磁力貼，那東西就貼在煙灰盤的蓋子上。之前本市通過了一項效力廣泛的反吸煙法律，在所有政府建筑里實行全面禁煙，局里的半數(shù)車輛也由此被宣布為禁煙車，這塊小玩意兒就是那時候發(fā)下來的。磁力貼上的圖案是一個紅圈，紅圈中央是一根香煙，煙上面打著一道斜杠。紅圈下方則是一行文字：“請勿吸煙，謝謝。”博斯伸手把磁力貼揭了下來，跟著就把它扔到了窗外。磁力貼在路面上彈了一下，粘在了旁邊車道上一輛車的車門上。

“現(xiàn)在不是了。它現(xiàn)在是一輛吸煙車?！?/p>

“博斯，你可真不招人待見，你明白嗎？”

“給我記上一條吧，孩子。把這條加在你上司提出的違紀(jì)投訴里吧，我無所謂。”

他們沉默了一小會兒，汽車朝著遠(yuǎn)離好萊塢的方向慢慢爬行著。

“他是在嚇唬你，博斯。我想你自己也明白?！?/p>

“為什么？”

托利弗的突然轉(zhuǎn)變讓他吃了一驚。

“他在嚇唬你，就這么回事。他還在為你用桌子頂他的事情耿耿于懷，卻又知道沒法拿這事來把你怎么樣。他說的是件老案子，一件由家庭暴力引發(fā)的故意殺人案。她最終只被判了五年緩刑。你只要說自己不知道這事就完了?！?/p>

博斯不用猜都能估計出大致的案情。在那些坦誠相對的時間里，她實際上已經(jīng)告訴了他。她說過，她跟某個人在一起待得太久了。博斯想起了自己在她畫室里看見的那幅畫，那幅打著血色高光的灰暗肖像。他努力從這些思緒中掙脫了出來。

“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托利弗？為什么你要跟你自己作對？”

“因為我是我，他們是他們。因為我想知道你為什么要在走廊里跟我說那句話?！?/p>

博斯根本記不得自己跟他說過什么話。

“你跟我說我還有機會，還有什么機會？”

“還有抽身出來的機會，”博斯記起了自己用來奚落托利弗的那句話，于是說，“你還年輕，最好趁早從內(nèi)務(wù)處抽身出來。要是在里面待得太久，你就出不來了。難不成，你想把一輩子的時間都用來逮拿毒品跟妓女作交易的警察嗎？”

“聽著，我想進(jìn)帕克中心工作，但又不想像其他所有人那樣等上個十年八年。對一個白人來說，去內(nèi)務(wù)處是最方便也最快的辦法了。”

“要我說就是，不值得。任何人只要在內(nèi)務(wù)處待上兩三年，就只能一輩子在那兒待著了，因為沒有別人想要他們，也沒有別人相信他們。他們就跟大家避之惟恐不及的瘟神一樣。你最好想清楚，這世上的工作單位并不是只有帕克中心一個?！?/p>

他們沉默了一小會兒，托利弗終于想出了話來反駁博斯。

“警察也必須有人監(jiān)督，這道理似乎很多人都不懂?！?/p>

“這話沒錯，但我們這兒的問題是沒有人來監(jiān)督那些監(jiān)督警察的警察。你自己想想吧?！?/p>

一陣尖銳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博斯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在響。歐汶已經(jīng)下令歸還了搜查人員從他家里抄走的東西，那些東西如今都在轎車后座上。他的公文包也在那里，手機鈴聲就是從包里面?zhèn)鞒鰜淼摹Ｋ焓执蜷_公文包，一把抓起了手機。

“喂，我是博斯?！?/p>

“博斯，我是拉塞爾。”

“嗨，我現(xiàn)在還沒有消息給你，凱夏。我的事還沒弄完?！?/p>

“不是，是我有消息給你。你現(xiàn)在在哪兒？”

“我堵在一○一號公路上，快到巴勒姆出口了，就是去我家的那個出口?！?/p>

“哦，我必須跟你談?wù)?，博斯。我在寫一篇明天刊登的報道。我覺得你可能想發(fā)表一點意見，要是你打算為自己辯護(hù)的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