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部分(6)

作者:麻耶雄嵩


他的妻子感到相當狼狽。“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他是不是對我來到這個家感到不滿?”她甚至苛責自己。但即使在這個時候,珂允心中的懷疑仍舊包裹得很嚴密,沒有爆發(fā)出來。他只是溫柔地安慰妻子——“沒有這回事”。

弟弟過去也曾經(jīng)失蹤過好幾次。第一次是在十五年前左右,當時他還是個國中生。家里的人非常擔心,甚至還報了警。但是在一個禮拜之后,他卻若無其事地回來了。母親因為擔心,甚至還長了黑眼圈。他卻只是笑著對母親和珂允說:“我去逛了很多地方。”

第二次失蹤則是在高中二年級的時候。接下來他幾乎每三年就會“遠征”一次。前一次的失蹤事件剛好也是在三年前。因此,珂允并沒有特別擔心,并以同樣的理由安慰妻子。但他其實也有些在意,懷疑弟弟這次失蹤與自己的婚事有關(guān)。

弟弟果然在半年后回來了,就和他離開的時候同樣突然。然而某個重大的改變發(fā)生了。珂允不知道弟弟為什么會產(chǎn)生這樣的變化,但襾鈴回來之后,就再也沒有展露過笑臉。

在那之后,茅子又開始顯得心神不寧。表面上雖然沒有特別的差異,但珂允仍舊強烈地感受到茅子心中的變化。

他的工作相當忙碌,每天都要加班兩三個小時,有時甚至要到凌晨才能回家。在這段時間,弟弟和妻子是不是正在親密交談?雖然茅子表現(xiàn)得若無其事,他仍明顯地感覺到妻子比較喜歡弟弟。他的懷疑越來越強烈,甚至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束縛了妻子的自由。是否因為珂允,因為身為他的妻子,她才無法和襾鈴在一起?

當他提出心中的疑念,茅子便會歇斯底里地問:“難道你討厭我?”或“你是不是在后悔?”但即便如此,珂允仍覺得她只是在演戲。

原本應(yīng)該屬于兩人的愛巢,現(xiàn)在反而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入侵者。他開始流連在居酒屋,等到最后一班電車才回家。

“你不再愛我了嗎?”妻子反復(fù)問他,眼中噙著淚水。

“不,就是因為愛你,我才無法回家?!?/p>

面對妻子的眼淚和質(zhì)問,他有好幾次想要這樣大叫。但他沒有辦法說出來。只要他一開口,妻子和弟弟之間的關(guān)系就會完全破裂。他們?yōu)榱梭w恤他,也許會結(jié)束彼此之間的愛情。他仍舊愛著妻子,但如今他只能永遠單戀下去。

不,他也許只是個偽善的人。也許他只是畏懼妻子和弟弟之間的關(guān)系會公開。他自己也不明白。

只有強烈的妒意困擾著他。

三個月后,母親過世了。他決定離婚。之前他之所以無法下定決心,理由之一便是顧慮到病床上的母親。妻子一開始只是哭著抗議,但是在了解到他心意已決之后,終于答應(yīng)離婚。

“離婚之后,你就不用再對我有任何顧忌,可以盡情和弟弟見面?!?/p>

他這番話原本是出于體貼,但妻子只是用哀怨的眼神瞪著他。

離婚協(xié)議書交到市公所,兩人的離婚成立。想到妻子從此終于得到解放,珂允獨自舉杯慶祝,心中同時感受到悲傷與喜悅。

然而,就在那天晚上,襾鈴被殺了。

弟弟的遺物中有一本筆記本,上面書寫了對茅子的思念以及關(guān)于這座村莊的記載。此外還附了簡單的地圖,標示著“地圖上不存在的村莊”。

他原以為自己已經(jīng)讓妻子得到自由,沒想到卻被一名殺人犯破壞了。原本應(yīng)該值得慶祝的日子,就這樣輕易地被打碎。

茅子悲慟欲絕。

珂允不禁自問,自己心中的掙扎到底算什么?自己痛苦的選擇到底算什么?

他決定辭職,他對一切都感到厭煩。

襾鈴在這座村莊找到了什么?對弟弟而言,這座村莊應(yīng)該是治療破碎心靈的綠洲。但他又回來了。不是因為無法忘懷茅子,而是因為對某事感到絕望。

弟弟為什么會被殺?兇手是誰?

珂允想起襾鈴當時失落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改變了弟弟?

珂允想知道答案。

他想知道弟弟的秘密。

當然,這一切也許只是虛構(gòu)的故事。也許這種村莊根本不存在,只不過是一個桃花源,是弟弟想象出來的理想世界。

珂允也曾這么想過——在他來到這里之前。

但這座村莊真的存在。

弟弟被殺的原因或許就在這里。讓他們陷入悲劇之淵的原因,也許就在這處看似平凡的偏僻鄉(xiāng)間。

他想要解開謎底。他必須解開這個謎。

也因此,他現(xiàn)在必須隱瞞自己是襾鈴哥哥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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