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這美好維持了一陣子。
他們倆年紀都比我大,茉莉大我兩歲,查理大我三歲,而且他們也跑得比我快得多。我似乎花盡了所有的力氣在后面追趕他們,卻只能遠遠看著他們在草地上跳上跳下,茉莉的辮子在空中飛舞,他們的笑聲此起彼落。當他們跑離我太遠時,我有時候會認為他們是故意支開我。那時我會大聲抱怨,讓他們知道我感覺被冷落了,他們聽到后,就會停下來等我跟上。而最棒的是,茉莉不時還會跑回來牽我的手。
當我們沒在上校的土地上釣魚或摘蘋果時,我們最愛的其實是那種痛快的冒險滋味--我們會在田野里游蕩。茉莉很會爬樹,她就像貓一般,速度比我們倆還快。有時候我們會去河邊看翠鳥飛馳而過,或去圍滿柳樹的奧克蒙水洼里游泳,那兒水色極深,深不見底,感覺非常的神秘,是我們發(fā)現(xiàn)的秘密基地。
我記得那天,茉莉問查理敢不敢脫光衣服,出乎我意料,他竟然二話不說地照辦了。然后她也跟著脫光衣服,他們在尖叫聲中全裸跳入水里。他們也叫我加入,但說什么我也不敢,至少在茉莉面前不敢。所以我就只好獨自坐在河邊,悶不吭聲地看著他們在水里嬉笑玩樂,當時,我真希望自己能像查理一樣有勇氣,這樣我就可以跟他們玩在一起了。后來,茉莉在樹叢后穿衣服,并且叫我們不準偷看。但是我們看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女孩一絲不掛,她很瘦,皮膚很白。最后她像擰抹布一樣擰干了她的辮子。
過了幾天,他們開始引誘我下水。茉莉站在水位及腰的河里,雙手捂住眼睛。"來嘛,小托,"她大叫,"我不偷看,我答應你。"為了不再被孤立,我脫掉衣服,沖向河水,我以手遮住自己的身體,以防茉莉從指縫間偷看。做了第一次之后,我就不再感到害羞了。
有時候,在玩膩了所有的游戲后,我們會躺在淺灘上聊天,讓清凈的河水洗滌我們。我們聊得好愜意!有一次,茉莉還告訴我們,她希望可以在這一刻死去,因為明天也不可能比現(xiàn)在更棒了。"我知道了,"她跳起身,在河邊收集了一大把小鵝卵石。"我來預測預測我們的未來,我看吉普賽人這么做過。"她搖搖手中的鵝卵石,閉上眼,然后把石頭灑向泥濘的河岸。她跪向石頭,神情嚴肅而緩慢地說話,好像她正在解讀這些石頭似的。"它們說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我們三個,永遠永遠。它們說只要我們三人行,就可以獲得運氣和幸福。"她微笑著對我們說,"石頭不會說謊,所以我黏定你們了。"頭一兩年,茉莉的石頭沒說錯。但是后來茉莉生病了。有一天,茉莉突然沒來上學。"是猩紅熱,"緬寧先生神情凝重地告訴我們。那天午茶之后,查理和我?guī)е鴭寢尫N的香豌豆花--因為媽媽說她種的香豌豆花比任何她知道的花都要香--去探望茉莉。我們知道要見茉莉一面是不可能的,因為猩紅熱傳染性很強。并且茉莉的媽媽看到我們,似乎并不開心,她整個人看起來灰灰暗暗的,而那天她似乎還有點生氣。她連看都沒看一眼就把花拿走,隨即馬上說我們最好不要再來了。然后茉莉的爸爸出現(xiàn)在她身后,他看起來很邋遢,用粗暴的聲音叫我們滾,說我們打攪了茉莉的休息。我轉身離開時,腦子里想的盡是可憐的茉莉,跟這樣的爸媽住在昏暗的屋子里一定很不快樂。
我想那棵樹砸錯父親了。
我們在小路的盡頭停下來,轉身回頭望著茉莉的窗口,希望她能看到,對我們揮手。我們并沒有看到她,想必她一定病得很嚴重。
查理和我離開主日學學校之后就沒有再禱告過了,而我們現(xiàn)在要為茉莉禱告。
每天晚上,大個兒喬與我們都會并肩跪著,祈求茉莉別離開我們。結束禱告以后,大個兒喬會唱《柑橘與檸檬啊》,而我們倆則說阿門。我們也常手指交疊,祈求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