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火腿肘子取出來，鍋里水得加夠了，對?，F(xiàn)在把火點上，看到冒泡了嗎？那表示水開了。”

希莉亞太太專心屬意地盯著鍋灶，就像看著自個兒往后的日子，“你過得快活嗎，明尼？”

“干嗎問這滑稽的問題？”

“可是，你過得快活嗎？”

“我當(dāng)然快活，你也是。高宅闊院的，還有丈夫料顧你?！蔽覜_她皺皺眉，故意讓她瞧見。她不該問這些個，我們是不是夠快活不關(guān)白人的事。

看到希莉亞太太把豆子炒煳的時候，我氣運丹田終于沒罵出聲。我媽認(rèn)定我在自制力方面先天不足?！皼]有關(guān)系?！蔽乙е勒f，“趁約翰先生回來前我們再做一盤?！?/p>

要換作是別的太太，我絕對樂意對他們頤使氣指一個鐘頭，看看她們啥表情?？上＠騺喬?，她忽閃著那雙大眼睛望著我，就像我是除發(fā)膠之外最好的東西。我寧可她恪盡職守地使喚上我一回，那才是她本分所在。我開始疑心她整天躺著不動和她不肯把我的事告訴約翰先生有點關(guān)系，我想她也從我眼里看出我的疑慮。因為，有天她自怨自艾地說:

“我總做噩夢，夢到我又得回糖溝過活。這就是為啥我老得躺著?！彼杨^點得飛快，像老早就排練好了，“因為我晚上沒睡好?！?/p>

我裝模作樣地沖她笑笑，像是信了她的鬼話，又回身去擦鏡子。

“別擦得這么亮堂，留點污漬。”

她總想露出點馬腳，鏡子、地板上，水槽里的臟玻璃杯，或者是滿了的垃圾桶。“我們得裝得像點。”她說?？晌掖蚰桥K玻璃杯的主意不下100次了，我喜歡一切干凈整潔，收拾利落。

“我希望能讓我來照料外頭的杜鵑花?！庇幸惶煜＠騺喬@么說。我的廣播節(jié)目開始那會兒，她挪到了沙發(fā)上躺著，時不時地打斷我的節(jié)目。打我10歲開始我就開始聽我媽廣播里的“引領(lǐng)之光”，如今已經(jīng)聽了24年了。

卓夫特洗衣粉卓夫特洗衣粉，Dreft，寶潔公司旗下的一支品牌，性能溫和，多用于嬰兒衣物洗滌。廣告插了進(jìn)來，希莉亞太太望向后窗，瞅著那個黑工人耙攏落葉。她的后院栽滿了杜鵑花，就像《飄》里的春天景致。我不喜歡杜鵑花，也不喜歡那部電影，它把黑人生活拍成個熱鬧喜慶的大茶會。要是我來扮演黑媽媽，我會讓斯嘉麗把那綠窗簾布做的裙子在她小白翹臀上堆高些，干脆我來給她做那要命的引誘男人的裙子。

“要是讓我來修剪的話，我準(zhǔn)保能讓那些玫瑰重新開花，”希莉亞太太說，“但我頭樁事是把那棵合歡樹砍了?！?/p>

“那棵樹礙著你啥了？”我拿熨斗的尖兒燙壓著約翰先生的襯衫領(lǐng)角。我家整個后院見不著一簇灌木，更別說樹木了。

“我不喜歡那些毛茸茸的花，”她轉(zhuǎn)過眼去，像是不堪忍受，“它們看上去像小娃娃的頭發(fā)?！?/p>

我能感到她那話里頭的陣陣陰風(fēng)，“你對花懂得不少？”

她嘆了口氣，“我在糖溝那會就喜歡捯飭花。我學(xué)著怎么種花，盼望能把那些難看的東西都裝扮得漂漂亮亮。”

“那就放手去做。”我攛掇著，克制著不能顯得過于興奮，“活動活動身骨，呼吸點新鮮空氣?！背鲩T去。

“不行?！毕＠騺喬珖@了口氣，“我不能四處亂跑，我得靜靜地待著?！?/p>

她總不離房子半步，每天早上見我來了就喜不自禁。這些著實讓我看得心煩氣躁，瘙癢難耐，每天都想伸手去撓，可又無從下手，一天癢似一天，一天一天她都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