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過身去揉面,不讓她見到我的臉色,每半分鐘她非把我惹毛一次不可。“你還希望約翰先生覺得你會做什么?”除了成天擔驚受怕,我也痛恨別人冒名頂替我的手藝,我膩煩這為他人做嫁衣裳的日子。除了我的孩子,我的茶飯手藝是惟一讓我引以為豪的事了。
“沒有了?!毕@騺喬⑿χ龥]瞅見我正把戳穿了五個孔的餡餅皮捏回去,離結(jié)束這樁爛差事只剩24天了,我祈求上帝,我祈求魔鬼在這之前別讓約翰先生提前回家。
日隔一日,我都聽到希莉亞太太在她房間里給那些太太們沒完沒了地打電話。慈善會三周前剛結(jié)束,她已經(jīng)在為明年擦槍磨刀了。她和約翰先生沒去今年的慈善會,否則我早會聽到她念叨個不住了。
今年的慈善會我也沒去幫忙,這是十年來頭一次,工錢給得倒是不少,但我擔不起碰上西麗太太的險。
“你能不能告訴她希莉亞·夫特又打過電話?我前幾天給她留過口信……”
希莉亞像電視上叫賣商品似的輕快歡悅地一遍遍重復(fù)著,我每回聽見,就恨不能從她手上奪下話筒,告訴她別再浪費時間了。她交不到朋友倒不全因為她太過妖冶騷媚,其中還有個更大的緣故,我一見到約翰先生的照片就明白了。我置辦過數(shù)不盡的橋牌餐會,鎮(zhèn)上每個白人太太的情況我都知道個大概,約翰先生大學(xué)的時候,為了希莉亞太太把西麗太太給甩了,但西麗太太對他仍念念不忘。
禮拜三晚上,我走進了教堂。這會兒才6點3刻,唱詩班7點半才開始,教堂內(nèi)還空空蕩蕩的。但艾碧蓮讓我早點來,所以我提前來了,我好奇她會跟我說什么。再說勞力這會兒心情也不錯,正和孩子們玩得歡,他要想單獨和他們處一會兒,那就讓他去吧。
我瞅見艾碧蓮坐在我們的老位子上,靠左手邊,前面數(shù)來第四排,挨著墻上的電扇,我們在這兒是響當當?shù)慕巧?,自然也坐得起響當當?shù)奈蛔?。她把頭發(fā)攏在腦后,頸上一圈細卷的發(fā)梢,她穿著條大白紐扣的藍裙子,我從沒見她穿過,艾碧蓮有一打子白人太太的衣裳,她們喜歡送她些舊衣衫。她和往常一樣看著溫厚端莊,別看她規(guī)規(guī)矩矩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她說起葷笑話來,能把你尿都笑出來。
我走上前去,見艾碧蓮正蹙著眉,額前疊起皺紋,有那么一瞬間,我覺察出我們之間15歲的差距,可她隨即笑了,臉上又恢復(fù)了豐潤活力。
“老天!”我剛挨著位子便抱怨了一聲。
“我知道,得有人告訴她?!卑躺從弥鴫K手帕往臉上扇著風(fēng)。今早輪到琪琪·布朗打掃教堂,整個教堂滿是她那自制的廉價的檸檬香水味,她還每瓶二毛五分四處兜售。我們自愿輪值打掃教堂,要問我,琪琪·布朗不必這么勤快,男人倒應(yīng)該積極點,據(jù)我所知,還沒個男人報名打掃的。
除了氣味,教堂看上去美極了。琪琪把條椅擦得锃亮可鑒,圣壇邊已經(jīng)擺上圣誕樹,上面綴滿了金箔銀飾,頂上安著顆亮燦燦的金星。教堂的三扇窗戶是彩色玻璃做的,分別畫著耶穌的降生,拉撒路的復(fù)活,訓(xùn)誡法利賽人。剩下七扇窗戶還只是普通玻璃,我們?nèi)栽跒檫@事籌錢。
“班尼的哮喘咋樣了?”艾碧蓮問。
“昨個又發(fā)作了一小會兒。勞力給他服了藥,讓他安靜下了。但愿檸檬味不會害死他?!?/p>
“勞力,”艾碧蓮搖搖頭笑著說,“告訴他表現(xiàn)好點,不然我把他放進我的祈禱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