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下課鈴響了，全班都抱怨起來。

“但如果你們能夠證明自己可以保持絕對的安靜，”馬丁太太說，“我就讓你們出去?！?/p>

突然間，鞋子在地上拖曳的聲音、整理書本的沙沙聲、敲桌子的咚咚聲、打噴嚏的吱吱嘎嘎聲、竊竊私語的窸窣聲……所有的雜音完全消失，除了自己的呼吸，山姆什么都聽不到。這種沉默延續(xù)下去，他覺得這些同學(xué)好像捧著一個潮濕的玻璃杯，隨時都可能掉下摔破。

孤單地坐在輪椅上的時光里，山姆學(xué)到如何跟時間玩游戲。在白日夢中，他可以把幾小時變成幾分鐘，把幾分鐘變成幾秒鐘。可是有時候縮短時間的魔術(shù)并不管用，他也會和任何一個身體正常的孩子一樣失去耐心。

山姆注意到查理在位子上坐立難安，他替他覺得難過。山姆經(jīng)常在輪椅上一坐就是幾個小時，脖子癢了他搔不著，蒼蠅在耳旁嗡嗡嗡飛來飛去他也沒法抓，無論怎么喝水也解決不了的口渴……他非常了解度日如年的感覺。

馬丁太太看了看墻上的鐘。10點03分?！澳銈冏龅搅?，”她微笑道?！跋抡n?！?/p>

查理大聲叫喊：“湯姆貓，我們球場上見?！?/p>

“查理，帶我去吧。”山姆在心里說。

男生女生都急著跑出教室。馬丁太太拿起一塊板擦開始擦黑板。珀金斯小姐對她說：“馬丁太太，請不要生山姆的氣。”

馬丁太太轉(zhuǎn)過身向他們走來。她走得很慢，像珀金斯小姐在一天結(jié)束之后幾乎抬不起腿那么慢。山姆猜想她大概累了。

“山姆只是想讓你知道，他認為溫斯頓爵士是個偉大的人?！辩杲鹚剐〗阏f。

山姆往上看了看。

珀金斯小姐注視著山姆的眼睛。“山姆還想告訴你，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在美國加入戰(zhàn)爭之前就已經(jīng)開始了?！?/p>

“你也知道她說錯了。”山姆想著?！翱赡銥槭裁床徽f話呢？”

馬丁太太嘆了口氣：“美國在1941年12月7日宣戰(zhàn)。這樣好些了吧？”

“是的，女士。很好，我們比較喜歡這個說法。對不對，山姆？”珀金斯小姐說。

山姆把下巴往上翹一翹，表示同意。

吱吱嘎嘎的開門聲中斷了他們的談話，山姆覺得有點可惜。

校長的秘書從門口走進來，她的高跟鞋跟比媽媽的還要細。山姆沒有看過馬戲表演，但他相信用這么細的鞋來平衡走路，只有馬戲團演員才能做到。

秘書拿了一張折起來的紙給馬丁太太。“卡倫校長給你的。”她用刺耳的鼻音說。

“謝謝，羅爾斯小姐。”秘書轉(zhuǎn)身離開時，馬丁太太向她道謝。

當他的老師打開那張紙條，開始看里面內(nèi)容的時候，山姆感覺到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校長的辦公室去了。

“你看，晚上我們有空的時候，會念很多關(guān)于溫斯頓?丘吉爾的書。我們已經(jīng)念完了所有關(guān)于他的書……”珀金斯小姐還在繼續(xù)講。

山姆為珀金斯小姐覺得難過，她好像從來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應(yīng)該閉嘴。

“這是山姆和我之間的聯(lián)盟……”

馬丁太太把紙條放進口袋，山姆注意到她的手微微地發(fā)抖。就像他害怕成為一個壞學(xué)生一樣，他覺得馬丁太太也不想當一個壞老師?，F(xiàn)在她的目光轉(zhuǎn)向門口。

她走前他一定要說一句話。山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對對不起?！彼穆曇籼罅?。他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大聲講話，高喊著道歉更是非常不禮貌，他的臉漲得通紅，只是他太激動了。

馬丁太太看著他，一臉的疑惑?！澳銊倓傉f，‘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