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華大聲喊爽,馬上要主人上啤酒,雖然吃性正濃,絲毫不妨礙他的正常思維,點明要正宗的金威啤酒?!敖鹜【茮]有甲醛,是綠色釀造的好東西?!备鐐円痪湓?,讓我對他刮目相看。此公雖然粗豪,還是魔鬼在細節(jié),拿自己很當回事,不僅對自己的舌頭很呵護,對自己的壽命也很上心,真是粗中有細的典型人物。
吞一口活色生香的野豬肉,喝一口泡沫都幾乎凝結(jié)的凍啤酒,真不知人間何世,歲月忽晚,恍然發(fā)覺,生之大樂,在我有嘴;及我無嘴,又有何戀!
我們二人雖然各自搖頭晃腦,但手中筷子上下翻飛,如兩個武俠高手,穩(wěn)準狠,短平快,眼尖手利,毫不留情,張嘴不含糊,霎那之間,一砂鍋好肉已經(jīng)盡數(shù)落入肚中。
正在互相惡狠狠對望之時,老板娘端上來一盤蒜子澗水塘虱魚,暫時化解了互搶盤中食的怨恨。只見這三條好魚,被整齊切成均勻的兩厘米大小的塊,還以原樣擺好,以當?shù)厝俗宰龅拿驷u涂腌后,再旺火急蒸,獨頭蒜不僅消除了魚的腥氣,又使蒜香浸入魚段,加上特制的醬料,塊塊到味,吃上去有一種類似江團魚的香味,繞舌久之,回香不去。細看竹子做的蒸籠,嫩綠未去,想必是竹香也浸入魚肉之中,不僅能化去土腥,又平添幽香一縷。
由于這盤蒸塘虱魚夠份,我和江清華皆得以一時解饞兼飽腹。嘆息一聲,互相舉杯示意,搶食的前嫌頓釋。
正當我們二人腦子里激情澎湃,對這一魚一肉的鮮美大味“反芻”之余,忽見老板娘又端上一盤狀若韭菜的青菜,仔細一問,原來是南昆山當?shù)氐奶禺a(chǎn)蔬菜,名為“觀音菜”。
我佛慈悲,立地有福??曜右粖A,送入嘴中,快爽脆甘,嫩如早春柳葉,滑如西湖莼菜,味淡而香,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大味罕跡,魚腥肉膩,頓化為雨露春風(fēng),被這觀音美眉似的東西一帶,幽幽入喉,清爽落胃,一時俗念,皆灰飛煙滅,真不知羲皇上人、得道真君為何物,不知饕餮之徒、營茍之輩為何理!
酒足飯飽,我們開車又入林海中的蜿蜒山路。由于菜中沒有味精,時常困擾我的食后偏頭痛沒有發(fā)作。神清氣爽之余,輾轉(zhuǎn)騰挪,拾級走上“九重遠眺”,看重重碧峰,莽莽蒼蒼,一直綿延至天際。那海拔1228米的天堂頂主峰周圍,綠水蒼山,修竹茂林,獸影人蹤,構(gòu)成一幅南昆山夏日的清涼勝景。
四下一轉(zhuǎn)過后,已經(jīng)下午4點。上山之前,把在鎮(zhèn)上買的一個西瓜放在了觀音潭的淺水處。經(jīng)過近兩個小時的“冰鎮(zhèn)”,用瑞士刀剖開西瓜,紅瓤綠皮,籽細肉肥,一口下去,又是消乏大爽,胸中只有快活二字。
西瓜宰畢,晚上的住宿又成為馬上要決定的事情?!叭松褪且粋€又一個要解決的問題”。來不及思考哲學(xué),江清華死催,嚷嚷說他累了,要馬上找個“高級”酒店休息。
南昆山有名的酒店有兩家,一是“云海天”酒店,一是“丹楓寨”酒店。我建議住那種當?shù)厝碎_設(shè)的家庭式酒店,物美價廉,氣氛溫暖。江清華頭搖得像撥浪鼓,表示他受不了那種小店家。這哥們窮人乍富習(xí)氣十分嚴重,非要住“有名”的酒店。抱著好人當?shù)降椎南敕?,我也對江兄表示了“茍同”?/p>
不過,云海天酒店不用考慮了,我已經(jīng)上過一當。先前第一次爬南昆山時,看見宣傳單上面講,這家酒店有一種豪華房,屋頂是鋼化玻璃,晚上可以躺在床上看星星。我趕忙提前幾天預(yù)訂,周五周六均是每間每天500多元錢。當我興沖沖住進之后,才發(fā)現(xiàn)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屋頂確實是玻璃,但上面落滿枯死的樹葉樹枝——呆躺仰望,別說星星,連大猩猩趴在上面也看不見。此外,這家酒店的別墅式房屋挨得幾乎像握手樓,當晚,近處一大家子廣東人打麻將打了足足一宿,讓我忍受了一晚的叱罵喝笑,印象惡劣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