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深巷明朝賣杏花(2)

心靈桃花源 作者:李明軍


杏花與情愛之關(guān)系,使得歌妓與杏花的關(guān)系更有獨特意味?!盎ㄍ蕷埣t青杏小”(蘇軾《蝶戀花》)比喻少女的初熟?!耙恢t艷出墻頭,墻外行人正獨愁”(吳融《途中見杏花》),“春色滿園關(guān)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葉紹翁《游園不值》),農(nóng)歷二月盛開的杏花,那嬌艷的紅色就是青春和生命的象征。鄰家墻頭上伸出的那枝俏麗的紅杏,既是春意漫溢之表現(xiàn),又是春情外溢之象喻。張先在《一叢花令》中寫到:“沈恨細(xì)思,不如桃杏,猶解嫁東風(fēng)?!?/p>

“花開堪折直須折”,杏花開得及時,開得絢爛,正如歌女的青春。宋朝文人不再像唐朝文人那樣喜歡歌妓的幽怨。他們喜歡的是如杏花的女人,喜歡的是生活態(tài)的女人,雖然俗,但是艷麗,而且充滿生機。無論是官妓還是私妓,都少不了歌舞伎藝和文學(xué)才華,但文人,這些酒樓茶肆、舞榭歌樓的??蛡兪紫汝P(guān)心的是妓女的姿容,文人們以最優(yōu)美的詞藻,調(diào)動一切美化手段,對歌妓的形體容貌進(jìn)行細(xì)致入微的描寫,明眸皓齒,朱唇香腮,手嫩胸白,“從頭看到腳,風(fēng)流往下跑;從腳看到頭,風(fēng)流往上流”,可以解憂,可以療疾。由名士文人發(fā)起的所謂評花榜,其評比的最重要標(biāo)準(zhǔn)也是妓女的姿容而非才華。

如此普通的杏花卻成為文人雅士歌詠的對象,也是因為杏花的俗艷與宋朝的世俗精神相通。宋朝文人鐘情的花,除了梅花,就應(yīng)該是杏花。鐘情梅花,是因為凌寒獨自開的梅花,她的疏影、暗香,她的雪霜態(tài),她的高標(biāo)逸韻、高堅氣節(jié),她的孤獨寂寞,象征著文人對精神靈魂的堅守,為文人心靈的寄托。對梅花和杏花的吟詠,實際上代表了文人的兩種人生選擇。一方面是人格的獨立,是個性的追求,一方面是世俗的生活。山野水邊,村莊市鎮(zhèn),到處是杏花的身影,那濃艷的杏花,通過佩帶杏花的歌妓,將心靈的安適與生活的俗態(tài)結(jié)合到了一起。歌妓這人世的杏花,既滿足男性文人的肉欲物質(zhì)人生,又為男性文人精神寄托之所在。那歌樓舞榭,瓦舍勾欄,讓文人魂牽夢縈,難以割舍都市的繁華,難以割舍如杏花般艷麗的青春舞女。潦倒一生的柳永將他的青春和感情獻(xiàn)給了青樓歌妓,將功名換取了偎紅依翠的風(fēng)流快活。后來位至宰相的文壇泰斗歐陽修宣稱“縱使花時常病酒,也是風(fēng)流”(《浪淘沙》),“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guān)風(fēng)與月”(《玉樓春》)。以《暗香》、《疏影》寫梅花之清癯、高潔聞名的布衣詞人姜白石,于紅塵中消磨江湖飄零的牢騷悲愁,“小紅低唱我吹簫”(《過垂虹橋》),在低沉幽怨的歌聲中,在悠揚的笛聲中,姜夔和他的紅粉知己載著人生的夢幻與憂愁,穿行在曲折的河流上,將煙波浩淼中的四十橋拋在身后。尤其是宋徽宗,在亡國后被金人協(xié)脅北行的途中,還念念不忘宮中的杏花,不忘如杏花般艷麗的都城名妓李師師。

悠揚的賣花聲,點綴著偏安都市的繁華,也就在這悠揚的賣花聲中,一個王朝的背影漸漸遠(yuǎ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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