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愔同時采納了向?qū)Ш透狄愕囊庖?,他讓大家分別尋找面善的人家,商量落戶過冬,卻又和傅毅、王遵、翻譯等人,天天和向?qū)兣菰谝黄?,反復測繪興都庫什山地圖,并一再增益登山的攻略,但有新知,他就召集所有人討論。
兩個月后,蔡愔已經(jīng)做好了詳細的規(guī)劃和充分的準備,庖丁做了足夠大伙吃上七七四十九天的熟食,每人打包一份,大夫煎制了救急的藥材,兵丁們搓好了幾類粗細不一的繩索,泥瓦匠備齊了帳篷、鐵錘、鐵鍤、火把、火石、木炭等露宿的、登山的和取暖的器械,最后每個人都脫下了漢服,改穿了當?shù)氐墨F皮衣褲和高幫的皮靴,在和四名向?qū)б黄鸺肋^當?shù)啬麄ゴ蟮纳耢`之后,開始登攀興都庫什山,他們必須越過二千丈高的蒂里杰米爾山峰。
到了六百丈左右的地方,山勢越發(fā)陡峭,馬匹再也無法向上行走,這時,蔡愔依照規(guī)劃,留下一名向?qū)Ш腿狂R匹,并設立了一個長期帳篷,作為接應,他們還殺掉了一匹馬,烤熟后分吃掉了。
接下來,他們每天向上攀行五個時辰,每天能爬二百丈,過了三日,到達一千二百丈時,開始進入一處冰雪森林,只見冰柱林立,纖細的像春筍,高大的像通天塔,在陽光的照射下,滿目晶瑩絢爛,向?qū)嵝汛蠹遥瑝延^即兇險。蔡愔一行小心翼翼地穿過冰柱間狹窄的縫隙,行了半日,一名兵丁在轉(zhuǎn)身時,背后的行囊推動了身體一側(cè)的冰柱,冰柱的尖端崩塌下來,引發(fā)了一連串的爆裂和撞擊,闖禍兵丁之后第三人,一位擅獵者,被一個獵人陷阱那么多的冰雪碎塊掩埋了,他被扒拉出來后,一條腿折了,身上傷痕累累,頭部也受到了沖撞和冷凍,神志不清。蔡愔讓兵丁們織繩成網(wǎng),網(wǎng)子掛在兩根橫木上,等大夫為受傷的擅獵者止了血并接合了骨,他就拿羊皮將受傷的擅獵者裹了,丟進網(wǎng)里,兩名兵丁抬著向上行進。三名向?qū)П舜丝戳丝矗紦u了搖頭,一副這樣做無濟于事但又無法反對的神情。
過了一夜,受傷的擅獵者已經(jīng)昏迷,身體高熱,卻又打著寒戰(zhàn),傷口不紅不腫,已經(jīng)凝固僵死了,大夫用刀扎,就像扎在高原永久凍土上,一點膿血都放不出來。蔡愔、博士王遵與大夫和三名向?qū)套h了一番,最后大家決定在避風的雪巖下面,用鐵鍤為受傷的擅獵者挖掘一個雪洞,搭一個簡易帳篷,留下食物,并留書一封,讓他原地待援,向?qū)兂兄Z,如果受傷的擅獵者能夠蘇醒并活到向?qū)律綍r,他們一定把他帶下山。羽林中郎將秦景臨走時,還再次穩(wěn)固了一下的塔狀層累的石頭標記。
到一千六百丈高左右,他們進入了一片冰雪臺地,這里像是一面全然凝固然后傾倒的湖泊,漫無邊際,卻又陡峭滑溜,深不可測的大裂縫如蛛網(wǎng)分布,為了防止滑進大裂縫,羽林中郎將秦景讓大家取出繩索,分了三組,互相串連了,像多足蟲一樣向前爬行。用過午餐,忽然刮起了高空旋風,緊接著下起狂沙一樣的雪粒,他們立刻動身,頂風冒雪擇路前行,就在他們即將到達冰雪臺地盡頭并且可以隱約看見新的雪山峰巒時,蔡愔為首的繩串的最后兩人滑入了大裂縫,身體懸空,大聲呼救,整個繩串的人都在一步步地向大裂縫滑過去,蔡愔揚起鐵鍤,想鏟進冰層,形成一個支點,但是冰層太硬,只留下一路刮痕,眼看著一串人都要掉進大裂縫,另一繩串的領頭人羽林中郎將秦景丟開繩索,幾乎是從冰面上翻滾過來,飛出一刀,壯士斷臂,砍斷了繩索,懸空的兩人掉落到不知有多少丈的巖底下,蔡愔等人穩(wěn)住了身子。盤點后得知,掉下去的是一名兵丁和一名磚瓦匠,蔡愔往深邃的巖底下探頭看,只見兩人渺小得就像雪地上的小泥點,蔡愔守候了一會兒,小泥點沒有動彈,蔡愔宣布繼續(xù)走。瞬間就折了兩人,大家懷著驚懼之心,走得走快也更小心了。
越過冰雪臺地后,磚瓦匠忍著失去搭檔的悲痛,獨力指揮眾人搭設了第二個長期帳篷,又留下一名向?qū)В鳛榻討?。帳篷所在地是一千七百丈左右,夜晚氣溫下降太快,炭火瞬間熄滅,無法點燃,十幾個人緊緊抱擁在一起取暖。
到達一千八百丈時,只見整個山峰圍了一圈幾十丈高的龜紋石,像是蒂里杰米爾山峰的一條土黃色圍巾,那龜紋石是風化的巖石,像千層餅一樣層疊,像城墻一樣陡峭,根本無從攀爬,一名向?qū)Σ虗终f,此處以上,我們也沒有上去過,我們部落的人分別做過十余次嘗試,都失敗了,但愿你有辦法。眾人討論良久,還是博士王遵和羽林中郎將秦景二人運用兵家的攻城術想出了辦法:首先結繩成梯,然后擇幾名體輕靈巧者,只要尋到了可以供三五人站立的小平臺,就可以搭人梯,把其中一人往上送去丈許,此人上去后,垂下繩梯,把這三五人拖拽上去,再尋新的小平臺,反復行進約十丈許,就把剩下的所有人分撥拖拽上去。向?qū)б舱J為可行,眾人依計行事,越過了龜紋石帶。
當夜,睡到五更時分,蔡愔被博士王遵叫醒了,王遵說,我和兩名向?qū)б褂^天象,發(fā)現(xiàn)星光異常璀璨,但風向卻在緩慢逆轉(zhuǎn),我們認為,今天天氣晴好,但明后天,將會有無法預測的改變,甚至可能一夜之間進入雨季,那時候,我們就無法攀登了,也就是說,我們只剩一天的時間越過蒂里杰米爾峰,如果不能,只有退回到六百丈處的營帳了。蔡愔說,馬上起行。午后不久,蔡愔一行登上了二千多丈高的蒂里杰米爾峰,只見太陽鑲在正西,一路登攀的東方山峰一片灰暗,就像一場做了五百年的老夢,而他們要去的西方世界的峰巒上卻流淌著鮮奶和蜂蜜一般的光暉,像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寓意。
年紀最大的向?qū)Σ虗终f,這個山峰,在我有生之年,不曾見到到過的人,也不曾聽說有人到過,但是你們到達了,你們是英雄!他話音剛落,一名兵丁忽然大口地喘氣,他大喊一聲,佛陀,我來也!然后雙眼流血,走了幾步,倒地不起,死了。眾人大驚,兩名向?qū)Я⒖坦虻?,趴下,以頭搶地,向神山祈禱,他們直打哆嗦,連祈禱詞都說不連貫。完畢,他們連再見都沒有說,就徑直下山了。蔡愔等人草草把猝死的兵丁掩埋了,也擇路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