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邊穿外套邊走上前來,比畫了個靈巧的手勢,鉆進了人群中。
“抱歉,抱歉,抱歉,”他似乎一開口就想同時討好所有人,“要知道,我忍不住偷聽了會兒。晚上好,魯弗斯爵士。事實上,也不是我的房間。截至剛剛為止,我起居室里唯一的裝飾就是好幾個塞滿了的煙灰缸和一瓶牛奶。要是愿意的話,來看看吧?!?/p>
又是一陣沉默,科尼爾斯的表情有些不安。
“但總得是誰的房間吧!”魯弗斯·阿明代爾爵士高聲說道,語氣絕不像在胡說,“動腦子想想。一整間該死的起居室不可能像煙一樣憑空消失。除非——等等——除非德納姆先生走錯樓層了?”
“不知道。有這可能?!?/p>
“我也不介意承認——”阿明代爾看到大家都好奇地看著他,略微猶豫了一下。這位君王看起來有些擔憂,“很好。事實上,我公寓里有幅畫有點像德納姆先生說的那幅。是格勒茲的《少女與報春花》。不過,當然了,我房間里的是油畫。德納姆先生說的是斯比亞顏料畫。我是說,如果他沒有幻視的話。歸根結底,到底有沒有這么個死人?”
德納姆的嚴正聲明被上升的電梯轟鳴聲打斷。但來的不是通常那部他們面前的電梯,而是大廳另一端的職員電梯。電梯門打開了,嘎吱作響的電梯廂門收到一邊,探出來的是守夜人恐懼的臉龐。
“先生,”皮爾遜對阿明代爾說話的口吻,簡直像是要開始演說,“我很高興看到您,先生。您總是告訴我們,如果遇到嚴重的事情,不要找經理,應該直接來找您。這回,恐怕事情嚴重了。我——事實上,我在電梯里看到了點東西?!?/p>
德納姆覺得他們都被“事實上”這個詞纏住了。每個人好像都在用。他想起了一部戲里,任何人說話用這個詞開頭時通常都是在撒謊。但他沒時間想那么多了,他們已經找到了那個虛無縹緲的死者。
陌生人臉著地趴在電梯的一角。鋼制電梯廂的頂燈照亮了他的灰毛氈帽、厚鏡片及鏡框還有防水布雨衣。但雨衣已經不是綠色的了,現(xiàn)在正常正面朝外。
阿妮塔輕輕走到德納姆身邊,抓住了他的手臂。湯姆·埃文斯彎下腰湊上前去,門房攔住了他。
“如果我是您的話,先生,我不會去碰他的。有血?!?/p>
“哪兒?”
皮爾遜指了指灰色橡膠地上的血跡:“如果我是法官的話,先生,我會說他是被人一刀刺進心臟捅死的。我——把他搬起來了一點兒。但我沒找到可能的作案工具。”
“這就是你看到的那人嗎?”阿明代爾輕聲問道。
德納姆點了點頭。捉摸不透的東西變得切切實實可以觸碰、可以衡量、可以處理了之后,似乎為阿明代爾重新注入了力量。
“除了,”德納姆補充道,“現(xiàn)在他雨衣穿正了。怎么會這樣?”
“別管雨衣了,”阿妮塔湊到他耳邊說,“羅恩,你不認識他,對吧?你發(fā)誓你不認識他?!?/p>
他嚇了一跳。她的語氣里并沒有明顯的催促,聲音很輕,其他人可能根本聽不見。但德納姆非常了解她,知道她一眨不眨的眼睛里嚴肅的神色背后隱藏著急迫。她無意識地搖晃著他的手臂。他的頭還是很痛,但神志已經開始清醒了。他問道:
“不,我當然不認識他。我為什么要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