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說,最終形成于宋的道統是一個圣人系統,這些人是榜樣中的榜樣,圣賢中的圣賢,為了努力“實現”圣人的完美性,儒家采用的唯一手段就是編造史實,第一章我們已經論述到蒙在堯、舜、禹身上的“神話”,如禪讓制度。由于篡改歷史是從孔子編輯魯國史書《春秋》開始的,所以儒者給這種方法取了個好聽的名子,叫“《春秋》筆法”,就是將事實進行義理褒貶處理,所謂正名分。
德國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也注意到孔子作《春秋》對史實作了“系統的、實用主義的修正”。在《儒教與道教》一書中他特別作注說:“個別的隱瞞的確是有的,例如隱瞞了吳國對它的母國魯的攻擊。但是,除此之外,鑒于材料不足,我們很可以嚴肅地提出這樣的問題:他的著作是否可以被看作是對史書的一種偉大且?guī)в袕娏业赖律实淖⑨?。”(馬克斯·韋伯,《儒教與道教》,江蘇人民出版社,2003年8月,第97頁)
韋伯不會理解,對秉筆直書的中國史學傳統來說,讓一個偉大的文明失去基本記憶(如黃帝事跡)是一種文化上的“種族滅絕”行為!
表面上看來,改動一些表達方式不關什么大障,因為讀者還能發(fā)現基本的事實。比如《竹書紀年》上說:“魯隱公及邾莊公盟于姑蔑”;同一個諸侯會見,《春秋·魯隱公元年》上卻說:“三月,公及邾儀父盟于蔑。”為什么將邾莊公改為“邾儀父”呢?因為周王室并沒有封邾子克為公,所以不能用公這樣的爵位來稱呼他。不過這種改動有時會引起不小的麻煩,比如《竹書紀年》上有:“周襄王會諸侯于河陽。”而《春秋·僖公二十八年》上寫做:“天王狩于河陽”,別以為周天子狩獵去了,原因是按周禮,周天子去晉國的領地去見諸侯有失體統,所以孔子編了個“故事”。
柏楊比馬克斯·韋伯更清楚地意識到了孔子編輯《春秋》所導致的文化破壞作用,在《中國人史綱》中他這樣寫道:“孔丘對魯國史重予編纂,目的不在提供一部真實的史實,而在用來發(fā)揮他的恢復傳統秩序的政治理想,努力暴露對新興事物的排拒,更努力隱瞞或抹殺,甚至曲解貴族的罪行。舉一個例子可以說明孔丘的苦心,楚部落建立王國已三百年,但孔丘仍拒絕稱它的君主為國王,而只稱他為子爵,這個可憐的老人企圖用精神勝利的法寶來否定現實。于是,《春秋》遂脫離歷史的范圍,變?yōu)椤瀑H惡’評論性的經典??浊鸬拈T徒堅持說,經過他們開山老祖刪訂過的《春秋》,每一個字都有神圣的和深奧的意義。這些門徒中后來曾有三部著作《左傳》、《公羊傳》、《榖梁傳》,專門詮解《春秋》。其中最叫人驚奇的是,《公羊傳》和《榖梁傳》,是用一種自問自答的方式來詮釋的,幼稚的程度,能引人失笑。然而,儒家學派的門徒卻不承認有什么可失笑的,嚴肅的當作一本圣書?!保ò貤?,《中國人史綱》,同心出版社,2005年11月,第91頁)
歷史證明,孔子這種滅紀廢典的行為才是真正的“焚書坑儒”,國人漸漸失去了對大黃金時代燦爛文明的記憶,很難再了解中華文明的原生形態(tài)。在中國失去文明記憶的過程中,有兩個人值得一提,一個是孟子,開創(chuàng)了儒家“睜著眼說瞎話”的先河,為了宣傳自己的理念,他竟然肆無忌憚地剪接歷史,比孔子大膽得多。舉列來說吧,孟子對《尚書·武成》所記周武王伐紂時“血流漂杵”產生懷疑,認為以至仁伐至不仁,不應如此。并說“盡信書不如無書,吾于《武成》取二三冊而已?!保ㄕZ出《孟子·盡心下》)
國家“夏商周斷代工程”中,科學家運用碳14測年技術和國際天文學界先進的計算軟件推演得出的結論卻是:《尚書·武成》詳細記載的武王滅商時的天象是真實的,將《武成》的日期轉換為現代歷法就是:
公元前1047年11月27日,庚午日。凌晨時,月亮位置在東南方稱為房四星座的正中。此時武王大軍在周的鎬京集結,備戰(zhàn)。
12月20日,癸巳日。反商大軍出征,日夜兼程,向東方進發(fā)。
公元前1046年1月14日,戊午日。周人的大軍到盟津與其他的反商同盟軍匯合。準備戰(zhàn)斗。
1月20日,甲子日。子夜歲星當頂。天明后反商大軍在商都之郊的牧野與商軍決戰(zhàn),一日之內,商軍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