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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節(jié):第一部 純血王子(6)

迷林 作者:陳星梅


看到他這副幾乎稱得上熱情的模樣,剎那間魯?shù)婪蚋械搅艘唤z驚慌,一種冰冷徹骨的絕望頃刻間滲透了全身。

有那么一刻,他簡直希望自己與之交鋒的人是阿爾伯特??吹靡姷奈淦鞲菀椎謸?。

他竭力使自己鎮(zhèn)靜,也同樣微笑著,"表兄,您對我的冒昧并不見怪,我感到很高興!"

兩個人面對面地站著,沒有互相擁抱,在此時此地,這樣的禮節(jié)未免過于做作。

"請坐吧,尊貴的表弟。"馬克西米利安對他溫言說道。他在長桌旁坐下,朝魯?shù)婪蜃隽艘粋€略顯含糊的手勢。

隔著白天的那張長桌,魯?shù)婪蛟诓魧γ孀讼聛?。桌上放置著鍍黑森林騎士金的鏤花大燭臺,只點燃了兩只蜜蠟。燈火幽暗,不過看起來伯爵并無睡意。魯?shù)婪虻陌堤竭€告訴他,士瓦本伯爵晚餐幾乎什么都沒吃。

也許白天的一切讓他倒盡了胃口。他能感覺到不舒服,他的心也許還有一點柔軟的易于打動的地方。

一旦沉穩(wěn)下來,魯?shù)婪虼_定,如果可以選擇,現(xiàn)在的這個對手應(yīng)該是他最好的選擇。

在他這里,魯?shù)婪虿辉俑械浇z毫緊張,他有信心說服士瓦本伯爵,取得理想的和談結(jié)果。

火爐里的火發(fā)出幾下噼啪聲。不過是深秋時分,城堡已經(jīng)開始取暖了。魯?shù)婪蚱沉艘谎蹱t火,目光仍舊回到伯爵的臉上,探測著他的內(nèi)心。

馬克西米利安也在打量著他。這位洛林公爵依舊穿著白天的那件灰披風(fēng),里面的鐵甲皮衣?lián)Q成了深青色羊毛短衣,束著牛皮的腰帶,沒有佩劍。他的外表很像一個普通的士兵,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雖然年紀(jì)還輕,可那雙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一絲滄桑的冷峭、剛毅的眼睛卻極其引人注目。這樣的一個人若是作為對手,也許將是一個極有分量的對手。

這個對手率先開口了。他的話,確實有著十足的分量。

"相信您知道我是為什么來的,馬克西米利安伯爵。"魯?shù)婪虻难劬孟衩闇?zhǔn)了靶子的箭,他完全明白自己的險境,決不能讓自己的目標(biāo)逃脫,"我們都需要對方做出理智的決定,而我,既然您已明了我的困境,我寄希望于您的善意。"

魯?shù)婪驈娜莶黄鹊卣f出了這些話,毫不費力,也不感到恥辱,連他自己也覺得驚訝。

人往往在他們認(rèn)為力量較弱的對手面前揮灑自如,也不吝于俯首。

馬克西米利安并不明白他的這種力量來自何處,魯?shù)婪虻淖孕攀顾械搅司薮蟮膲毫?。?dāng)魯?shù)婪蛘故韭辶值幕氖徢榫皶r,雖是一個失意的人,在痛苦中那一分豪邁卻使人很欽佩。

"您所希望的善意代價是很高的,公爵。"

"是的,這我很清楚。您的弟弟,您的領(lǐng)主們,他們的愿望,那些人自己已經(jīng)明明白白地告訴了我。現(xiàn)在,請告訴我,他們的愿望是不是就是您的愿望?憑著您親眼看到的一切,您也會向洛林提出同樣的要求?"

他的問題使馬克西米利安有些發(fā)窘,他遲疑了很久,才說道:"并非第一部純血王子如此。"

"伯爵,請說得再明確一些。"

馬克西米利安一時躊躇不決。他不愿輕率作答,沉默許久之后,他站起身,緩步走近墻壁上懸掛的羊皮地圖,久久地望著它。他站在那里,長及膝部的黑色細(xì)羊毛上衣,其上的褶皺仿如雕刻,紋絲不動。

這張地圖上,洛林、士瓦本、法蘭哥尼亞、巴伐利亞和勃艮第以及倫巴第像成熟石榴的果實一樣緊緊挨在一起。士瓦本正在它們的中央,與五個毗連鄰邦的關(guān)系稍有一點風(fēng)吹草動,對它都是生死攸關(guān)的。這樣一張描繪著數(shù)重危機的地圖,映襯著馬克西米利安的身影,士瓦本的命運顯得格外脆弱。

他能不能掌握士瓦本的命運?他的意志,在士瓦本諸臣中到底有多大分量,真的能夠如同鐵王冠那樣重?

仿佛經(jīng)歷了與許多個念頭的兇險搏擊,馬克西米利安又緩緩地回到桌前坐下,望著桌上的燈燭沉吟著。

燭光璨動,在他的眼睛里,猶如密林之中的湖水那幽靜湖面上的一點星光。盈澤的卷發(fā)圍繞著他的臉頰,猶如黃金的錦緞,即使在夜晚,在燭光下,也比頭上那頂真正的王冠更為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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