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布列松:長期的高度忠實
說出愛的理由不大容易,找到恨的原因卻不難,但我們的解釋常常與實際情況不符,因為激情是非理性的。
職業(yè)影評人用《淡紫色出租車》(Taximauve)來攻擊《大卡車》(LeCamion),或者反過來,借后者來指責前者。但導演不應(yīng)該用如此取巧的方法來評論他敬佩的同行的工作。在這篇文章中,我只談?wù)摬剂兴珊退牡谑侩娪埃骸犊赡苁悄Ч怼罚↙eDiableprobablement…)。這部電影喚起了我對《布洛涅森林的女人們》的記憶,解放時期,它的命運大起大落,先遭到猛烈攻擊,后被大加贊賞。
已經(jīng)有人批評過《布洛涅森林的女人們》與之前的作品大相徑庭,已經(jīng)有人指責過布列松沒有拍攝一個故事的幾個相同時期,指責他沒有用相同的手法去拍攝。沒關(guān)系,這一切都不重要,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布列松把奇特的電影之路上繼續(xù)前行。《罪惡天使》(LesAngesdupéché)顯然是法國淪陷時期最優(yōu)秀的電影作品?!端狼簟罚║ncondamnéàmort)是后十年中最好的影片,《扒手》(Pickpocket)、《圣女貞德》(Jeanned'Arc)和《巴爾塔扎爾的遭遇》(AuhasardBalthazar)屬于過渡性作品,從《鄉(xiāng)村牧師的日記》(Journald'uncurédecampagne)到《蘭斯洛特湖》(Lancelotdulac),布列松的每一部影片都能以音樂性打動我。
因為那兩位美麗的姑娘與那兩個帥氣的小伙,《可能是魔鬼》充滿了生機與活力。我之所以強調(diào)他們的美貌,是因為它是影片的主題之一:揮霍的美麗,揮霍的青春。這四張美麗的臉就像四張花色不同的紙牌,在布列松的手中不斷變換組合方式。在布列松的電影中,鏡頭總是先從門鎖和腰帶開始,觀眾看不到人物的頭部,可導演這么做難道不是為了節(jié)省,為了延遲,為了設(shè)置懸念,讓觀眾心存期待嗎?當重要的時刻來臨,當這張美麗--我依然強調(diào)它的美麗--而聰慧的臉溫柔而嚴肅地說話,好像在自言自語時,導演把它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
很顯然,對布列松--正如對泰斯特先生--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殺掉毫無生機的木偶人,把人物的最佳狀態(tài),最真實的情感與表情呈現(xiàn)出來。
我談?wù)摿四樅蜕ひ?。那位名叫阿爾貝特的女孩讓我想起《布洛涅森林的女人們》中的卡薩爾。我們可以依然以音樂片為參照,來描繪影片中四個漂亮青年的行走方式。他們穿著膠鞋或舒適的籃球鞋,像家貓那樣在街道與樓梯間穿梭。他們的動作十分緩慢,仿佛在模仿慢動作,這種慢速與畫面的切換是同步的,我前面說過,這些畫面就像布列松手中的紙牌,他不輕易發(fā)任何一張牌。
在布列松的電影中,隱藏比展示更重要。生態(tài)保護、現(xiàn)代教堂、毒品、精神病學、自殺?不,這些都不是影片《可能是魔鬼》的主題。真正的主題是今天的青少年的聰明、嚴肅與美麗,尤其是片中這四個少年,我們可以引用柯克托的一句話來形容他們:“他們呼吸的空氣比空氣更輕”。
展示這種高貴的電影并不多。電影是一門藝術(shù),但并不是所有的導演都是藝術(shù)家。布列松是藝術(shù)家,他最新杰作《可能是魔鬼》是一部帶給人精神愉悅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