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融在華晨期間有一個小故事。某次一家供貨商送他一塊手表,令他警覺:他們會送我表,不會送我管理層東西?他立即召集會議,要求管理團隊今后要將所有收受的錢財禮品上交,并登記在案。一段時間后,仰融發(fā)現(xiàn)有五位高管從沒有收受禮品的登記。仰融遂自己掏錢去買了5塊表,交給零部件公司的老總,讓他私下送給該5人,要確認送到。幾天后,有3塊手表交回來了,另兩塊表始終沒有出現(xiàn)。幾個月后,沒交手表的那兩位被仰融二話不說調(diào)離沈陽。"可以說,每一個車間都有我安插的秘密情報員。沈陽方面的任何動態(tài),我在香港也馬上知道。"仰融說起這些毫不避諱。他問記者,如果管理層和員工行正坐端,怕我什么呢?有什么恐懼的?
他強調(diào),迄今為止任何一套管理體系從功效上都沒有超越軍事化管理,因為軍隊里管不好是要人命的。開發(fā)中華轎車時,仰融買了20本《藍血十杰》送給沈陽管理層,這本書寫的是一個軍人小團隊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怎么將軍事后勤統(tǒng)計那一套帶入福特。"要防止和杜絕腐敗,就必須保障司令部有絕對的控制力。"
"仰融在沈陽時,員工愛他,中層怕他,一些高管恨他,恨他的是他的敵人。"一位堅持匿名的金杯前高管說,"對一些高管,做錯了事,仰融毫無情面可言,一定是打入'冷宮'。他是一只'鐵面狐貍'。"
仰融屬雞,因自謂不貪污不行賄而自稱"鐵公雞"。但"鐵面狐貍"顯然比"鐵公雞"對他的描述更加準確。
他是一個對周圍氣氛、運勢有直覺和敏銳感知的人。十多年前,他是華晨金客俱樂部的董事長,擁有沈陽海獅足球隊。2001年甲A聯(lián)賽,在上海作戰(zhàn)。8萬人的體育場,仰融坐在主席臺頭排。踢進去一個球,萬人站起來歡呼,偌大體育場發(fā)出"轟--轟--轟"的鳴響。"我那個時候感覺是什么?這太刺激了,比搞工廠搞汽車還刺激。我突然理解了政治領袖需要的是什么,就是要站在高樓上,接受萬人致意與歡呼的那一瞬間啊!那一刻我真有想站起來體驗向萬人揮手的感覺。"仰融回憶,他轉(zhuǎn)到后臺,拿了一罐冰鎮(zhèn)可樂,灌了下去,壓了壓火。三天后,他決定把海獅足球隊賣掉。"企業(yè)家不能玩這個東西,太虛了。如果天天都陷入這樣的架勢與快感里,企業(yè)還做不做了?后患無窮。我跟慕綏新說,我要集中精力搞汽車。"
跟無數(shù)企業(yè)家一樣,仰融心里有"做大"與"安全"兩重糾結(jié)的心魔。一方面被本能欲望所驅(qū)使,拼命做大,想著"企業(yè)越大,越安全,誰也動不了了",另一方面,聰明如仰融,時常能嗅到"大了之后"的危險氣息。但他難以止歇。他唯一能做的,是盡量規(guī)避與防范后者(比如仰融曾經(jīng)拒絕上海新黃浦集團董事長吳明烈發(fā)出的合作邀請,后吳明烈因社?;鸢斧@無期徒刑),前者之火卻兀自雄雄不可熄滅。他在35歲即運作成功中國企業(yè)首例海外上市,受到中國政府最高領導的接見,這是何等快意事!他記得自己當年走出中南海時,腳步都發(fā)飄,恍恍然不知自己是誰。"哪個企業(yè)家能抵制這樣的誘惑:可以連續(xù)10年參加國慶招待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