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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節(jié):小鎮(zhèn)故事多(5)

南渡北歸:北歸 作者:岳南


在傅斯年眼里,盡管蕭伯納的思想抄襲韋伯,但韋伯夫婦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是一對徹頭徹尾的“社會主義的新官僚派”,且是一位“人道主義的色彩甚淡,效能的觀念甚重,而謂人道主義者為幻想家”的庸俗之輩。傅在文章中頗負(fù)義氣地指責(zé)道:“魏伯夫婦晚年大大贊賞蘇聯(lián),以為是一個新的文明。在東方的民族中,三個人都極其佩服日本,因為中國人‘亂哄哄’,‘不會辦事’,(好個帝國主義的看法)!魏伯游中國后,說中國人是劣等民族,蕭伯納游日本,路過上海幾有不屑上岸的樣子。”最后,傅斯年對蕭伯納作出的總體結(jié)論是:“他在政治上,是看效能比人道更重的;在思想上,是剽竊大家;在文章上,是滑稽之雄;在戲劇上,是一人演說;在藝術(shù)上,是寫報紙文字?!盵15]總之,在傅斯年眼里,蕭伯納是一個極其糟糕,無一是處的騙子、妄人加街頭小混混式的丘八。

此文一出,得到了一批中國自由知識分子贊譽(yù)和追捧,抗戰(zhàn)期間任《中央日報》主筆,后為臺灣東吳大學(xué)教授的程滄波評論說:“《我看蕭伯納》大概是孟真最后一篇文章,這一篇短短的文章結(jié)束了孟真30年的文字生涯。這一篇文章,是孟真‘等身著作’的壓臺戲。孟真在那篇文章中說:他不是學(xué)戲劇,他也不是學(xué)文藝批評,但是,像蕭伯納這樣一個題目,不是一個專家寫得好的,這樣一個復(fù)雜、迷亂、幻景的題材與人物,不是具有豐富的中西學(xué)識、超特的智慧,是沒法一刀劈下去的。孟真那一篇文章,把一個蕭伯納,一刀劈下去了。蕭伯納經(jīng)他這一劈,由神奇化為腐朽,把蕭翁一生的魔術(shù)全揭穿了。孟真的不朽,那一篇文章就夠了?!盵16]

傅斯年的老友毛子水也評價道:傅氏文章中的“三千個字,將永為文學(xué)批評史上重要的文獻(xiàn),是要‘知人論世’者所不可不讀的?!险嫦壬允挷{‘看效能比人道重’的理由而不滿蕭伯納,對極了!”程與毛氏所言,是耶?非耶?或似是而非?但有一點似不可懷疑,即傅文一出,蕭伯納的迷信和制造的神話被戳穿、打破,許多喝過蕭氏制造的迷魂湯,一直沉溺在蕭氏神話迷夢中的國人逐漸清醒,而隨著時間的流逝,神情越發(fā)變得清晰、明智,蕭伯納的影響也成了蜥蜴的殘夢——恐龍的時代一去不復(fù)返了。

與傅斯年的思想大不相同,或曰背道而馳的是,陶孟和除接受了韋伯夫婦“社會調(diào)查”的思想并照章行動,對蘇聯(lián)的一切人事大加贊賞。1924年1月24日,蘇俄領(lǐng)袖列寧去世,已從英國回到國內(nèi)的陶孟和于2月26日,聯(lián)合李大釗、馬敘倫、郁達(dá)夫、丁西林、沈尹默等47位教授致函北京政府外交總長顧維鈞,要求政府與蘇聯(lián)恢復(fù)邦交。函中特別指出“蘇俄以平民革命推倒帝制,……其顯揚(yáng)民治,實吾良友”云云。由于對蘇聯(lián)革命的贊成與崇敬,陶氏的政治思想漸逐滑向另類,并對中共的思想與做法表示同情的理解。

傅斯年與之相反,他對中共與蘇聯(lián)皆無好感,公開表示反對。除了反共,傅同樣反蘇,“因為民族主義與人道主義,所以反共反蘇”。[17]在傅氏的眼里,共與蘇是連帶的,不可分割的一根繩上拴著的兩個螞蚱。對這兩個山林草莽中連蹦加跳的螞蚱,他心生嫉惡,欲加以鏟除滅之而后快。[18]按傅斯年的說法,中共緊隨蘇聯(lián)其后,學(xué)斯大林那一套,搞的不是民主而是專制,有一套不講事理不重人性的辦法。[19]因而一旦共產(chǎn)黨掌權(quán),社會秩序就將大亂,甚至認(rèn)為人民的自由也會被剝奪,文化會變成一片荒漠等。

陶孟和早年曾對蔣介石本人和國民政府寄予厚望,并與蔣本人有過接觸。按金岳霖晚年的說法,“從他的家庭著想,他是可以當(dāng)蔣介石的大官的,可是他沒有。我有一次在南京,疑心他要做南京的官了,因為他住的地方真是講究得很??傻却撕镁?,他仍然沒有做南京的大官,我疑心錯了”。又說:“陶孟和的思想偏左,不是舊民主主義者,也不是共產(chǎn)黨人。他的政治思想可能最近社會民主,但是也沒有這方面的活動。”[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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