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雙面敵人(8)

雙面敵人 作者:(英)李查德


 

2

放下電話后我看到中士留給我的字條:你哥打電話找你,未留言。我把紙條對折,丟進垃圾桶。接著我回到自己的寢室,睡了三小時,起床后又過了五十分鐘,就看到清晨的曙光。黎明時分我又回到汽車旅館,這個地區(qū)早上看起來還是那么糟糕──依舊一片蕭條寂靜,數(shù)英里內(nèi)杳無人煙,全無喧擾跡象。不管是哪個有人居住的地方,在新年的黎明時分,總會陷入完全靜止的狀態(tài)。高速公路上沒有車流,完全看不到車子的蹤跡。

卡車休息站的小吃店開著,卻是空的,汽車旅館的辦公室里也沒人。我沿著走到克拉瑪投宿的倒數(shù)第二間房,房門鎖著,我站著靠在門上,開始模擬當(dāng)時的情況:如果我是那個妓女,客人剛死掉,我得把他沉重的身軀推開,迅速著裝后一把抓起他的手提箱,拿了就跑。我想拿皮夾里的現(xiàn)金,還有那張美國運通卡,所以我會翻找一遍,把錢跟卡拿走,丟掉箱子。那么,我會在哪里做這件事?

房間里是最適合的地點,但基于某些理由,我沒有這么做──也許我很慌張,也許嚇呆了,覺得毛骨悚然,所以只想趕快離開現(xiàn)場。那么,還有哪里呢?我直接看到的是街對面的酒吧。也許那是我會去的地方,平常我可能就是在那里拉客,但我不會提著一個手提箱去那里。因為我本來就已經(jīng)拿著一個大皮包,這樣會引起同行的注意。她們到哪里都會帶著一大堆東西:保險套,按摩油,還有刀子或手槍,甚至信用卡刷卡機。這是辨別妓女的最明顯特征:她們穿得像要去參加舞會,拿著一個像要去度假的大袋子。

我看看左手邊,也許我會繞到旅館后面僻靜處,雖然所有窗子都朝后方,但因為是夜里,我可以確定窗簾都被拉了下來。于是我左轉(zhuǎn)后再左轉(zhuǎn),看到這排房間后面有片與這座旅館長度相同的長方形亂草堆,深度大概是二十英尺。我想象著自己快速經(jīng)過草堆,然后在深處的陰影中停下,用手觸摸手提箱里的東西。我想象已經(jīng)找到自己的東西,然后把箱子往陰暗的遠處丟,它可能會落在三十英尺外的地方。

我站在她可能站過的地方,設(shè)定一個四分之一的圓圈范圍,所以我必須查看的區(qū)域大概有一百五十英尺左右。因為前一晚的霜降,堅硬的地面幾乎是凍結(jié)的,我發(fā)現(xiàn)很多東西:垃圾、用過的針頭、吸食古柯堿的錫箔、一個別克汽車的輪胎蓋以及一個滑板的輪胎,但沒有手提箱。

這片空地后方有一道大概六英尺高的木制圍籬,我爬上去后往后看,又是一片雜草叢生的長方形石子地,也沒看到手提箱。下了圍籬后我繼續(xù)往下走,從后面繞回旅館的柜臺。我看到一道臟污的石紋玻璃窗,我想后面是職員專用的洗手間,窗戶下方有十幾臺被廢棄的空調(diào),被壘成矮矮的一堆堆。它們都生銹了,我想已經(jīng)有很多年沒有搬動過。繞過角落,左轉(zhuǎn)后我走進一小片長滿雜草的礫石空地,我打開那里的子母垃圾車車蓋,在滿滿的垃圾里,也沒有手提箱。

穿過街道后我走過空蕩蕩的停車場,看著酒吧,里面完全沒有聲音傳出,而且大門深鎖。霓虹燈都關(guān)著,彎曲的小燈管看來完全沒有熱度。酒吧也有一輛子母垃圾車,停放在外面,里面一樣沒有手提箱。

我走進整間油膩的餐廳,里面還是空的。我查看了餐桌旁以及雅座靠背椅旁的地板,也看了收款機后面的地板,發(fā)現(xiàn)一只硬紙板箱里插了兩三把廢棄的雨傘──但還是沒有手提箱。我查看了女洗手間,里面沒人,也沒有手提箱。

我看了一下手表,走回酒吧。我得在那里當(dāng)面問人問題,但至少要再過八小時才到它的營業(yè)時間。我轉(zhuǎn)身看著街對面的旅館,還是沒有人在辦公室里,所以我回到悍馬車上,剛好聽到無線電傳來10-17的信息代碼,意思是:返回基地。我知道后便發(fā)動引擎,直接開回博德堡。因為路上沒車,不到四十分鐘就趕到了。我看到克拉瑪租的車就停在汽車調(diào)度場里面,而我暫借的辦公室外面桌邊來了個新面孔:是個值白班的下士。黝黑的皮膚與矮小的身材讓他看來像路易斯安那州人──祖先一定是法國人,這種血統(tǒng)我一看就知道。

他說:“你哥又來電了。”

“什么事?”

“沒留話?!?/p>

“為什么要發(fā)10-17的信息代碼?”

“蓋博上校下的命令。”

我露出微笑。說真的,在生活中光是講信息代碼就可以代替說話,我自己就有這種感覺──10-17代表要用電話或無線電聯(lián)絡(luò),比較嚴重的像是10-16,代表應(yīng)該用不會被竊聽的室內(nèi)電話聯(lián)絡(luò)。蓋博上校下令發(fā)出10-19的訊號,意思就是:蓋博要你打電話給他。有些憲兵部隊已經(jīng)開始改用口語來代替訊號,但顯然這里還沒那么進步。

我走進辦公室,看到克拉瑪?shù)难b衣袋靠在墻邊,旁邊擺著一個裝著他的鞋子、內(nèi)衣與帽子的硬紙盒。他的制服還掛在三個衣架上,它們被依次掛在我的衣帽架上。經(jīng)過這些東西后我到桌邊撥了蓋博的電話號碼,一邊聽著“嘟嘟”的電話聲,一邊想著我哥打電話給我干什么,也納悶他是怎么找到我的。六十小時前我人還在巴拿馬,在那之前我居無定所,找我可是要花一番工夫。所以,也許他有重要的事,于是我在一片紙上用鉛筆寫了“喬伊”兩字,然后在下面畫了兩條底線。

里昂·蓋博在電話里說:“喂?”

我說:“我是李奇?!笨粗鴫ι系溺?,時間是九點剛過,克拉瑪本來要搭到洛杉磯國際機場的班機已經(jīng)飛走了。

蓋博說:“是心臟病,沒問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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