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堅持十年拍電影是因為我在西藏的死亡體驗

我做事情不喜歡半途而廢，做一件事情就要想辦法把它給完成。后來有很多媒體問這個問題，從1997年拍攝，做完花十年的時間，怎么可能堅持得下來呢？這跟自己的人生感覺，某種自己生命的體驗和經(jīng)歷是有關系的。

我覺得，人活在世上的時間非常有限，而且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真正能夠活多長，能夠做多少事情，充滿意外性。這種感覺來自我的一個經(jīng)歷。1985年我在中央電視臺做導演，第一次去西藏拍片，我發(fā)燒了，當時去了最好的醫(yī)院——西藏軍區(qū)醫(yī)院，醫(yī)生就給我注射。我渾身發(fā)抖，我曾聽說過有一種病叫打擺子，我說我是不是打擺子，醫(yī)生就蒙我說是。接著我就昏過去了，完全不省人事。后來我知道，那是完全休克，而且一下子瞳孔放大，完全在死亡的邊緣，醫(yī)生馬上搶救，然后院長他們都過來了。就在他們搶救我的時候，我忽然間一下子看到了我自己躺在病床上，周圍人在搶救，就是我從空中一下子看到這個情景，然后我浮在空中的時候，一點不難受，非常舒服，周圍的空間全都是一種很柔和的光的流體，一種橙黃、潔白的光的流體，極其舒服。后來我聽說一種西藏密宗的說法，這是一種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境界，是母體光明，就像回到了娘胎一樣，是液體漂浮的感覺，充滿了一種光，很柔和，進入那種狀態(tài)里去了，然后就那樣看著醫(yī)生在搶救我的軀體，20分鐘，一種完全靈魂脫體的狀態(tài)。

直到后來，我聽到一個醫(yī)生的聲音，問我要不要水，聽到他們的聲音，我又回去了，就救過來了。醫(yī)生說很多像我一樣危險的人搶救不過來，都死掉了。

那時候我是22歲，我21歲中山大學中文系畢業(yè)到了中央電視臺。當時覺得自己隨時都會面對死亡，自己忽然間就會消失了。這給我后來的經(jīng)歷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就是盡可能做好眼前的事情，不要讓自己等待下一次機會，因為你可能沒有下一次機會。每一部電影我都在想，這可能是我最后一部電影。做很多事情都是這樣。不要半途而廢，很多東西，既然開始了，就要把它做好。

《靖國神社》的拍攝，也遭遇過很多障礙。在這個過程中，我不是所有的時間都用來拍這部電影，沒有那個必要，也沒有這個經(jīng)濟能力，必須做其他的工作。在這期間，我也沒有放棄拍其他的電影，我同時在拍。我的第一部影片1999年的時候做了出來，也和生與死的問題有關系。那次在西藏的經(jīng)歷，很自然導致我對生與死、靈魂問題感興趣，我拍一個孤獨的中國老人在東京怎么面對死亡的故事。說起來，靖國神社也是一個關于靈魂問題的電影（靖國神社有240多萬的靈魂），也是生死問題，它是一個靈魂的空間。西藏的經(jīng)歷對我后來一直有冥冥中的一種影響，第一部電影就是生與死的電影，關注一個飄離在國家之外的個體靈魂，同時關注另外一種集團性國家性的靈魂空間，那就是靖國神社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