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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節(jié):第三章教室(3)

戀愛中的女人 作者:(英)D·H·勞倫斯


"真奇怪,她為什么總喜歡一些小東西呢?她非刻些小東西,小鳥兒啦,或者小動物什么的,人們可以捧在手中把玩。她總喜歡透過望遠(yuǎn)鏡的反面觀察事物,觀察世界,你知道這是為什么?"

赫麥妮俯視著厄秀拉,用那種超然、審視的目光久久地盯著她,這目光令厄秀拉激動。

"是啊,"赫麥妮終于說,"這真奇怪。那些小東西似乎對她來說更難以捉摸--"

"可其實不然,對嗎?一只老鼠并不比一頭獅子難以捉摸,不是嗎?"

赫麥妮再一次俯視著厄秀拉,仍然審視地看著她,似乎她仍然按照自己的思路想著什么,一點也不在意對方在說什么。

"我不知道,"她回答。

"盧伯特,盧伯特,"她唱歌般地叫他過來,他就默默地靠近了她。

"小東西比大東西更微妙嗎?"她問道,喉嚨里憋著一聲奇特的笑,似乎她不是在提問而是在逗他。

"不知道,"他說。

"我討厭微妙不可捉摸的東西,"厄秀拉說。

赫麥妮緩緩地審視著她,問:

"是嗎?"

"我總認(rèn)為小東西表現(xiàn)出的是軟弱,"厄秀拉有點不高興地說,,似乎她的尊嚴(yán)受到了威脅。

赫麥妮對此沒有注意。突然她的面部皺了起來,眉頭緊鎖著,似乎她想著什么,竭力要表達(dá)自己。

"盧伯特,你真的以為,"她視厄秀拉旁若無人一般,問道:"你真的以為喚醒了孩子們的思想是件值得的事嗎?"

伯金臉上閃過一道陰影,他生氣了。他的兩腮深陷著,臉色蒼白,幾乎沒有人樣兒了。這個女人用她那嚴(yán)肅、擾亂人心的問題折磨他,說到了他的痛處。

"他們不是被喚醒的,他們自然會有思想的,不管愿意不愿意。"

"可是,你以為加快或刺激他們的思想發(fā)展會更好嗎?讓他們不知道榛子為何物不是更好嗎?為什么要把榛子弄成一點點的,把知識分割成一點點的?讓他們識其全貌不是更好?"

"你想不想知道,這些小紅花兒是要受粉的呢??"他嚴(yán)厲地問。他的語調(diào)蠻橫、尖刻、殘酷。

赫麥妮的臉仍然仰著,表情茫然。伯金則在生悶氣。

"我不懂,"她語氣緩和地說,"我是不懂。"

"可知識對你來說就是一切,是你的全部生命,"他忿忿地脫口而出。她緩緩地審視他。

"是嗎?"她說。

"知識,是全部的你,你的生命--你只有這個,知識,"他叫道,"只有一棵樹,你的口中只有一顆果子。"

她又沉默了一會兒。

"是嗎?"她終于無動于衷地說。然后她又怪聲怪氣地問:"什么果子,盧伯特?"

"那永恒的蘋果,"他氣憤地答道,連自己都仇恨這個比喻。

"是的,"她說道,看上去很疲憊。沉默片刻,她竭盡全力振作精神,又恢復(fù)了那漫不經(jīng)心歌唱般的語調(diào)。

"別考慮我,盧伯特。你是否認(rèn)為孩子們有了這些知識會變得更好、更富有、更幸福?你真是這么想的嗎?是不是最好讓他們不受影響,順其自然?讓他們?nèi)匀皇莿游?簡單的動物,粗獷、兇暴。怎么樣都可以,就是不能因為有自我意識而無法順其自然。"

大家以為她說完了,可她喉嚨奇怪地咕噥一下,又說了起來:"讓他們怎么著都行,就是不要長大了靈魂殘廢,感情上殘廢,最后自食其果,無法--"赫麥妮像一個神情恍惚的人一樣握緊了拳頭--"無法順其自然地行事,總是謀劃什么,總是選擇來選擇去卻一事無成。"

大家又以為她的話說完了。可就在伯金要回答她時,她又狂熱地說:"總是無法自行其事,總那么清醒,自我意識過強,時時注意自己,難道沒有比這更好的嗎?最好是動物,一點頭腦都沒有的動物,也比這強,這樣太不值了。"

"難道你認(rèn)為是知識使得我們失去了生氣,讓我們有了自我意識?"伯金氣惱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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