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要錢買內(nèi)衣。誰肯借給他一先令?好,謝謝,一先令足夠他買全部的內(nèi)衣了。"他從杰拉德手中接過錢又向走廊里走去,大家聽他說道:"你別想要更多的錢了,昨天剛給了你三鎊六先令。你不能再要錢了??彀巡瓒松蟻?。"
杰拉德環(huán)視屋里。這是一間普通倫敦人家的起居室,很明顯一租來就配好了家具,款式一般,做得難看。但有幾尊木雕像顯得古怪、讓人不舒服。這些藝術(shù)品來自西非國家,那上面刻的土著人幾乎像人類胎兒。一尊雕像是一個奇形怪狀的裸女坐像,受著折磨,肚子凸起。俄國小伙子解釋說她坐著是在生孩子,兩只手抓著套在脖子上的箍帶,這樣有利于分娩。這奇形怪狀的普通女人呆若木雞的臉又令杰拉德想起了胎兒。但這尊雕像也很奇妙,它表明人體極端的感覺是人的理性意識所不能控制的。
"這是不是太淫穢了?"他不贊同地問。
"我不知道,"俄國人喃言著,"我從來不認為它淫穢。我想這很好。"
杰拉德轉(zhuǎn)過身去看另幾幅未來主義風格的畫和屋里的那架大鋼琴。這些東西加上倫敦出租房間的一般家具算是這間屋子的全部裝飾物。
米納蒂摘下帽子,脫掉大衣,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她在這屋里顯然很有點賓至如歸的樣子,但還是顯得局促不安。她還不知道自己的地位。她現(xiàn)在的同盟是杰拉德,可她不知道其余的男人是否承認這種同盟,承認到什么程度。她正考慮如何對付眼前的局勢,她下決心體驗一下。在這關(guān)鍵時刻,她決不再受挫。她漲紅了臉,似乎要打一仗,眼睛審度著,但這一仗是不可避免的了。
男仆端著茶點和一瓶科麥爾酒進屋來了。他把托盤放在了長沙發(fā)椅前的桌子上。
"米納蒂,"海里戴說,"倒茶。"
她沒有動。
"你倒茶,聽見了嗎?"海里戴重復(fù)著,但心里很是緊張害怕。
"我今天回這兒來,可跟以前不一樣了,"她說,"我來這兒只是大伙想讓我來,并不是為你來的。"
"我親愛的米納蒂,你知道你是自己的主人。我只是想讓你在這公寓里受用,沒別的意思,這你知道,我以前對你講過多次了。"
她沒回答,卻默默、有節(jié)制地伸手去拿茶壺。大家都圍桌而坐品著香茗。杰拉德可以感覺到他同她之間那電磁般的聯(lián)系是多么強壯,以至于他覺得這是另一種場合。她沉默著,克制著自己,她的沉寂令他困惑。他怎么才能親近她呢?他感到這是不可避免的。他太相信那將他們兩人連結(jié)在一起的電流了,他的困惑不過是表面現(xiàn)象,新的條件產(chǎn)生了,舊的已成為過去。此時一個人必定要遵從自己的命運,該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管是什么事都要去做。
伯金站起身來。已經(jīng)快一點鐘了。
"我要去睡了,"他說,"杰拉德,我明早往你的住處打電話,要不然你就給我這兒打電話。"
"好吧,"杰拉德說,他說完伯金就出去了。
當伯金的影子全消失了以后,海里戴很激動地對杰拉德說:
"我說,你留在這兒吧,啊,留下吧!"
"你并不能為每個人都安排住宿,"杰拉德說。
"能,我可以,沒問題,除了我的床以外,還富裕三張床,留下吧,都是現(xiàn)成的,我這里沒有什么人住,我總留人住下,我喜歡這屋里人多熱鬧。"
"可只有兩個房間呀,"米納蒂冷漠、敵視地說,"現(xiàn)在盧伯特在這兒呢。"
"我知道只有兩間房,"海里戴聲音高得有點怪。"那有什么?還有一間畫室呢。"
他很憨厚地笑著,誠懇地、執(zhí)著地說。
"裘里斯和我住一間,"俄國人謹慎、吐字準確地說。海里戴同他在伊頓公學上學時就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