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科學春秋(1)

清華園隨筆 作者:曾昭奮


——校慶隨筆之五

一九二○年建成的清華大學科學館,至今仍然完好如初,屹立在校園中心大草坪西側(cè)。館內(nèi)館外,昔日“科學館主”葉企孫教授以及他的同事和學生們的肖像和簡歷展示在櫥窗里,吸引著過往的行人。

科學館大門上,鐵鑄的漢文“科學”和老英文“SCIENCE BVILDING”還閃著金光。大門兩旁掛著“科學館”和“物理系”兩塊小木牌,向人們訴說著科學館和“科學館主”的往事??茖W館正面一九二六年,二十八歲的葉企孫先生受命創(chuàng)建了清華物理系,任系主任;一九二九年,葉先生又擔任理學院院長。在這里,他取得了神話般的成績。他當年為物理系和理學院延聘的教師熊慶來、張子高、薩本棟、周培源、趙忠堯、任之恭、吳有訓……;物理系學生王淦昌、趙九章、王竹溪、張宗燧、錢偉長、錢三強、王大珩、胡喬木、于光遠、林家翹、戴振鐸、朱光亞、周光召、李政道、楊振寧……;以及理學院其他系學生許寶、段學復(fù)、陳省身、華羅庚、袁翰青、汪德熙、翁文波、楊遵儀等,不下六七十人,差不多都成為國內(nèi)外科技界的精英人物和科學院院士。

趙忠堯院士稱葉先生“貢獻極大,功不可沒”,陳岱孫教授稱他是“中國科技發(fā)展的開拓者”,周光召稱他是“我國近代物理學的奠基人”,李政道題辭“萬世師表”,顧毓琇題辭頌為“物理泰斗,典范永存”。

然而,這位泰斗的晚年卻是那樣的孤苦無助。

抗日戰(zhàn)爭初期,葉先生把他最親密的學生熊大縝送到呂正操領(lǐng)導(dǎo)的冀中根據(jù)地,協(xié)助、指導(dǎo)抗日軍民制造炸藥和其他技術(shù)、后勤工作。當年令日寇聞風喪膽的地雷戰(zhàn),就凝聚著葉先生和他的學生們的智慧和心血。一九三八年十一月,葉先生途經(jīng)香港(赴昆明),通過蔡元培先生的介紹,拜會了宋慶齡先生,請她為在冀中抗敵的學生們提供經(jīng)濟援助。但他到達昆明之后,卻聽到了熊大縝被誣為國民黨特務(wù)而被捕的消息。葉先生本想向八路軍駐重慶辦事處反映情況,以求營救熊大縝。但他的動作太慢了,熊大縝已被處決。葉先生終生未娶,他跟熊大縝情同父子。解放后,葉先生先后數(shù)次通過正常渠道,謀為大縝平反。然而,他卻因此案受株連而于一九六八年被捕入獄,一九六九年十一月獲釋,居北大,仍遭隔離審查。他在海外的朋友和學生趙元任、任之葉企孫教授恭、林家翹、戴振鐸、楊振寧回國時想去探望他,都遭到有關(guān)方面的拒絕。一九七五年,隔離解除。這才有一九七六年春節(jié)陳岱孫、吳有訓、王竹溪、錢偉長等的恍若隔世的登門造訪。一九七七年一月十三日,葉先生帶著(敵我矛盾)“按人民內(nèi)部矛盾處理”的不容爭辯的結(jié)論在凄涼孤苦中逝世。追悼會上,吳有訓中途退場,對追悼會的規(guī)格和悼詞內(nèi)容表示抗議。(據(jù)聞,中共河北省委已為熊大縝正式平反。)當清華大學于八十年代里先后恢復(fù)物理系和理學院建制時,已經(jīng)與葉企孫的名字沒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了。

一九九二年,葉先生逝世十五周年之后,他的生平和業(yè)績才終于得到比較公正的評價。清華大學于此時舉行了葉企孫獎學金第一屆授獎會。陳岱孫、趙忠堯、孟昭英、王淦昌、任之恭、林家翹、楊振寧、吳健雄、顧毓琇等一百二十七位海內(nèi)外老學者聯(lián)名呼吁在清華園中建立葉企孫先生的銅像。此事不無周折。如今,葉先生的銅像就安放在清華新區(qū)第三教室樓那個簡陋的空蕩蕩的門廳里,而不是像趙忠堯院士所想像的那樣樹立在“校園中心區(qū)”。(葉企孫先生銅像現(xiàn)置于清華大學物理系系館門廳——編者補記)但今天仍然屹立在校園中心區(qū)的科學館,不也就是葉先生的巨大雕像么?先生的命運,本來就跟科學館的命運緊緊相連。

當先生坐鎮(zhèn)科學館的時候,它曾是那樣輝煌。這里群星閃耀,簡直成了科學圣殿,一大批中國現(xiàn)代科學家從這里走向社會,走向世界。

日寇占領(lǐng)北平時,清華園成為他們的傷兵醫(yī)院,科學館建筑和館內(nèi)寶貴的儀器遭到嚴重毀壞和散失。當時已離開北平的葉企孫先生一直記掛著科學館,他把所能打聽到的有關(guān)科學館的遭際和日軍的暴行記錄在自己的日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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