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30年代,是我國經(jīng)濟獲得大步發(fā)展的一個黃金時期,琉璃廠也迎來書業(yè)繁榮的新局面,這里新增書肆竟達71家,直到今天還在經(jīng)營的“來薰閣”、“邃雅齋”等名店,就是那時出現(xiàn)的。此為“二起”。
然而,“七七”盧溝橋事變的槍聲打斷了這一發(fā)展的鏈條,日軍侵華把整個中國經(jīng)濟發(fā)展的勢頭扭轉(zhuǎn)了,琉璃廠一片荒涼。此為“二落”。
40年代初期,琉璃廠又出現(xiàn)一段恢復(fù)期,可稱為“三起”,但1942年以后,全世界陷入震蕩之中,琉璃廠終于再也沒有達到往昔那種繁華境地。此為“三落”。
到了當代,整個北京商業(yè)和書業(yè)格局大變,琉璃廠以海王村中國書店為軸心的書業(yè),僅以古舊書籍、國學著作、書法國畫圖冊等為顯業(yè),新書市場的集散地則讓位與西單和王府井的兩大書城了。但每年的廠甸廟會上,圖書仍是重要的項目,來這里買書的人很是不少。(圖2宣武區(qū)海王村最大的古籍書店)(圖3商務(wù)印書館舊址)
說起海王村,那倒真是整個琉璃廠的鎮(zhèn)街寶地。它本是一座公園,當初的大門是拱形的,現(xiàn)已無存,只有店前兩株老槐向路人訴說古老的故事。如今,它的門面與一般商店幾乎無二,不知根底的人甚至不曉得里面還包含著前后兩個大院子。從大門進去,穿過很長一段甬道,就可來到中心大院。這里現(xiàn)在周遭是古董商店,圍著中間的花園。花園十分雅致,最北邊則是一個很大的展廳。從這里卻不能到達后院,展廳把整個院落一分為二了。后院要從旁邊的胡同里繞過去,院子也很大,每年的古籍書市就在這里舉行。北屋非常軒敞,很長時間里都是機關(guān)服務(wù)部,“文革”后到90年代,這里有許多在別處不大好買到的新書。說是機關(guān)服務(wù)部,其實誰去買都行,只不過知道的人不多。
琉璃廠在進入20世紀之后,還吸引各方人士來這里投資建店,康有為曾于1918年在這兒開設(shè)長興書局。至于到這里來逛街買書的,則從朝廷大員、文人墨客到中小學生都有,當年愛書的人,誰離得了到琉璃廠淘書的樂趣呢?漫說傳統(tǒng)文化培養(yǎng)出來的文人、大學教授,即便是韋君宜這樣的新知識女性也到琉璃廠舊書店去選購線裝書,惹得書店的伙計用驚異的眼光看這位翻古書的少女。(圖4每年的廟會書攤景象)
琉璃廠書肆囊括書籍之多,可謂富甲天下,魯迅先生稱琉璃廠書肆為“開架的圖書館”,其言不虛。唐魯孫評價琉璃廠“一家大書鋪的存書,甚至于比一個圖書館的還多還齊全。舊書鋪的服務(wù),有些地方,比圖書館還周到,北京之所以被稱為中國文化中心,由北平舊書鋪,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了”。
這可真不是今天所能想像的!
因此,琉璃廠又成為現(xiàn)代文人學者必不或缺的資料庫,即便是五四時期那些把“打倒孔家店”喊得震天價響的新文化倡導者們,又有幾個不是琉璃廠的??湍??
對現(xiàn)代紅學研究有巨大推動的胡適,其研究工作離開資料幾乎不可想象,極為重要的敦誠《四松堂集》,就得自琉璃廠松筠閣。胡適曾經(jīng)描述自己這一得書經(jīng)過:
“我從大學回家,看見門房里桌子上擺著一部退了包的藍布套的書,一張斑剝的舊書箋上題著‘四松堂集’四個字!我自己幾乎不信我的眼力了,連忙拿來打開一看,原來真是一部《四松堂集》的寫本!這部寫本確是天地間唯一的孤本。因為這是當日付刻的底本,上有付刻時的校改,刪削的記號。最重要的是這本子里有許多不曾收入刻本的詩文?!疫@時候的高興,比我前年尋著吳敬梓的《文木山房集》時的高興,還要加好幾倍了!”
之所以讓胡先生這么高興,是因為這部曹雪芹最親近的朋友敦誠所作的書,是考訂曹雪芹生平的重要材料,有了它,胡先生的“小心求證”便有了最有力的借助!
而這部書是胡先生托付書肆代為找尋的,書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全然視為己任。這其實是琉璃廠幾百年傳下來的商業(yè)傳統(tǒng),客人進店,幾乎如同進入自家書房,盡可隨意翻閱,你就是在那兒看上一整天,也不會有人打擾你。你累了,不想站著看,那么好,店里有條幾椅凳,你盡可以坐下來心平氣和地慢慢看。你要是學問夠,點上某一種書,伙計會一摞一摞給你抱來,放在條案上,你慢慢看吧!此外,店里還備有茶水,供來客飲用,你如果想吃點什么點心,那你直接跟店伙兒說,他會跑去替你買來。倘或你在這兒買過一兩次書,好,你的待遇還會升級,他們到了飯點兒,可能請你一同進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