諷刺的是,雖然陸陸續(xù)續(xù)有人指點,言耶還是找不到正確的途徑。因為在斜坡上密密麻麻、鱗次櫛比的民居之間,那些小巷似的窄道構(gòu)成了真正意義上的迷宮。而且道路還急升急落,讓他感到自己簡直像在一個立體迷宮里奮進。這當然不是有人故意建造的,只是為了盡可能有效地利用土地不得不這樣罷了。在這里頭頂搬運法如此盛行,也理所當然。
這樣的街區(qū)決不是潮鳥鎮(zhèn)獨有的特征?!皼_”,就是指遠離附近漁場的海域“津”是指船起航和歸航的港口“濱”是指鹽灘類的廣闊砂濱;而相對的,“浦”就是指海灣內(nèi)側(cè)的那片沿海土地,以及居住在那里的漁民的村落。而被稱為“浦”的地方,無論是從海邊至內(nèi)陸的遼闊土地,還是臨近山野的險峻地區(qū),都是這個海灣的居民別無選擇建造家園的場所。換言之,這種密集形態(tài)是自然形成的。
民俗學(xué)者瀨川清子,在參加了昭和十二年(1937年)至十四年(1939年)間由柳田國男進行的漁村生活調(diào)查后,于昭和十八年(1943年)著成《販女》一書。關(guān)于坐落在大分縣臼杵灣深處的漁村,她在書里寫道“家家戶戶之間的窄道,不過三尺寬,蜿蜒曲折勝似迷宮。迷失其間的我徒勞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無法確認自己的位置也無法找到正確的方向。”這不正是言耶此刻的真實寫照嗎?
而那些建造在街區(qū)各處要道上的厚重石垣,還進一步加重了言耶的迷失感。令人頭痛的石垣,是為了守護街區(qū),抵御臺風季節(jié)洶涌而來的海水和強風才建造的,可看上去就像遺跡或墳?zāi)?。因為從各家各戶之間的狹窄小巷一冒頭,就會看到這樣的石垣堵在眼前,言耶順理成章地產(chǎn)生了被封閉的感覺。
(走這邊,對嗎……)
逢人就問路的言耶一邊走,一邊突發(fā)奇想。假如這里沒有一個人-他情不自禁地設(shè)想著整個街區(qū)都已荒廢的景象。
說起來有點對不住這里的居民,不過,他確實立刻就感到了難以言喻的恐怖??峙抡且驗榍猩眢w會到了人們的生活氣息,這鱗次櫛比、由石垣守護的街區(qū)風景,才會給人以感受出生機勃勃的印象吧。但要是變成無人地帶,這里就只剩怪異而突出的街區(qū)形態(tài),仿佛身陷此間就會永遠彷徨無措一般,淡淡的不祥感會頓時蕩漾而起。于是,一直充斥于窄巷和石階的悶熱暑氣,也當即化為了惡寒。言耶不知不覺就在腦海中幻想起自己在空無一人的潮鳥鎮(zhèn),無休止地走下去的情景,就像在白日夢中迷失了一般,陷入了奇妙異常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