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李鴻章出訪
李鴻章出訪是晚清政權中高官首次邁出國門同西方國家進行的一次高層外交活動。盡管其直接目的是出席俄皇加冕禮,但“聯(lián)絡西洋,牽制東洋,是此行要策”。這次出訪也使清國高層政治統(tǒng)治者有機會實地考察西方社會。李鴻章在周游俄、德、法、英、美、加等西方強國后,眼界大開,其“善教發(fā)為善政”的感嘆,當是他對西方人善于治國的體認。
從其軍事與政治的勞績看,李鴻章無疑是晚清王朝的柱石。他少年科第,壯年戎馬,中年封疆,晚年洋務,一路扶搖,官位顯赫。然而甲午對日敗戰(zhàn)赴日乞和、在馬關簽下割地賠款、喪權辱國條約,使他一生事業(yè)掃地無余,遭致舉國咒罵,乃至終生蒙辱。然而國人是否明白,赴日乞和,全是慈禧太后的意旨,李中堂不過是代人受過挨罵者。
與赴日乞和截然不同,李鴻章這次出訪加強了清國與西方國家的理解和交往,他在所到之國均受到熱情歡迎。盡管這種熱情歡迎的背后不排除列強以軟的一手對付中國,但這次出訪本身表明李鴻章在晚清政壇上仍有不可小視的份量。
李鴻章不想告老還鄉(xiāng),僦居賢良寺
李鴻章赴日本議和歸來被革職后,盡管慈禧太后和光緒帝為全他這位勛臣的臉面,保留了他的文華殿大學士頭銜,但國人卻目他為喪權辱國的賣國賊。在舉國咒罵中,他自覺汗顏。李鴻章在京城并無房產(chǎn),只得借住賢良寺。賢良寺位于東安門外冰盞胡同,由雍正時怡賢親王的宅第改建而成,其建筑宏壯,地極幽敞,環(huán)境優(yōu)雅。它近鄰禁城,凡入覲的封疆大吏多在此下榻。
李鴻章僦居賢良寺時,閉門謝客,也很少外出訪親會友,門庭甚顯冷落。他想及自己曾為朝廷重臣,多年來坐鎮(zhèn)北洋、遙執(zhí)朝柄,不意今日不僅不能預聞朝政,更時常受政敵攻擊,甚至門生故舊也離散而去,心中極感苦悶。更有甚者,連他捐款強學會也遭拒絕,這使他既怨且憤。李鴻章畢竟閱歷不凡,他善于在憂讒畏譏中求得內(nèi)心的平靜。他不改在軍營多年養(yǎng)成的生活習慣,每天清晨即起,用些早點后就開始批閱公文,辦理公務。公余時間,他常常閱讀《莊子》,以追求“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的精神境界;或讀《資治通鑒》,以從歷代治亂興亡中鑒取經(jīng)驗。但李鴻章更多的時日是用來練習書法。他曾從曾國藩學書,既推崇王羲之的風格,亦無日不臨摹唐懷仁《集王書圣教序》碑帖,力求神似。
軍旅生活使李鴻章有健壯的體格。他午間的飯量頗大,菜肴多是山珍海味,飯后除喝一碗稠粥外,還要加飲一杯清雞汁。待再飲一盅以人參、黃芪等藥物配制的鐵水后,他即脫去長衫到廊下散步。除非冰雪嚴寒之日,他決不穿長衣。李鴻章散步時有仆人專門記數(shù),當他在廊中來回走了幾十次時,仆人就大聲稟報夠了,這時他就掀簾而入,坐在皮椅上,再飲一盅鐵酒,進而閉目養(yǎng)神。這時仆人就給他按摩雙腿,按摩完后他就上床午睡一兩個鐘頭。午休畢,當仆人通報“中堂已起”后,幕僚連忙入室與他說古道今。他晚餐盡量少食,餐后或 看一個時辰的書,或作書信,隨后就寢。這種生活節(jié)律,多年來皆無一變更。
李鴻章此時最擔心的是怕人乘威脫權劫之時落井下石,而對樞府大員、光緒帝的師傅翁同龢擔心尤甚。三十四年前,翁同龢之兄翁同書在安徽巡撫任內(nèi)被曾國藩上疏嚴劾,受罰流放新疆,而曾氏上疏乃是委他立稿。對于此疏,翁同龢總是忘不了,不時借機壓制他。翁同龢雖然位尊權重,卻一直未能入閣拜相。此次李鴻章投閑置散,翁同龢便對協(xié)辦大學士頭銜生覬覦之意。
這時袁世凱投其所好,甘愿為翁同龢作說客。袁世凱是勢利之人,極善逢迎。他當初追隨李鴻章,得到李鴻章的多方抬舉;及至李鴻章失勢,袁世凱立即緊攀翁同龢、李鴻藻、榮祿等顯貴,以為進身之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