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皇后武則天難產,祈求佛教佑護,提出所生孩子將皈依三寶,屆時請玄奘為孩子授戒。玄奘啟奏她必定平安,會順利生下一個男嬰。男嬰生下后,皇室沒有違背許下的承諾,由玄奘收為徒兒,玄奘為他起名佛光子。從此佛教在皇室中有了代理人,這就是后來的唐中宗。他雖然并未正式出家,但當上皇帝后,崇尚佛教,“造寺不止”,“度人不休”,可見玄奘的良苦用心。
在與皇室的交往中,玄奘除了不斷爭取對譯經的支持之外,還一直在試圖影響唐朝的宗教政策,但是這種影響并沒有達到他預期的效果。雖然唐高宗在玄奘的一再陳奏之下,廢除了當時以世俗法律制裁僧人的規(guī)定,但是調整佛道次序的問題始終擱淺下來。太宗沒有解決的事,高宗是不會輕易插手的。
當初玄奘向唐太宗提出要在少林寺譯經時沒有被允準,十二年后他向高宗提出了同樣的請求,再次被拒絕。在高宗看來,玄奘越是表現出志在出世、成就事業(yè)的宗教品格,愈是令人放心不下。此時的玄奘是位名振五印、譽滿華夏,一旦入山修禪,三學齊備而四眾歸信,必然成為事實上的法門領袖。而將其困于京城內宮、皇家寺院,以譯事相牽,以雜事相擾,以公卿與之交接,使其既無修定的余暇,又無行動的自由,法門領袖自然就徒有其名。
歸隱少林成為玄奘終生沒有實現的愿望。少林寺的翻譯堂,玄奘仰慕已久,公元508年北魏宣武帝時,北印度高僧菩提流支和中印度高僧勒拿摩提,曾經聯手在那里翻譯出了《十地經論》,這樣的翻譯盛事一直是玄奘企圖效仿的榜樣。另外,當西行時染上的冷病越來越頻繁地侵蝕他的身體,健康狀況每況愈下的時候,玄奘想去少林寺的愿望就更加強烈。那里距離他的出生地僅十二公里,在生命進入晚年時,除了譯經之外,他大概還希望進一步修習禪觀,并“以此送終”,這個遺憾一直伴隨他到生命的最后時刻。
在玄奘歸來后的十九年里,幾乎一半以上的時間都不得不周旋于宮廷之間,陪伴在皇室左右,但對玄奘來說,譯經始終是壓在心上的頭等大事。十九年里,玄奘只有兩個四年的時間用于專心譯經。一個是在太宗去世后的四年,一個是自己生命的最后四年。八年的時間畢竟太有限,《慈恩傳》中描述玄奘在慈恩寺四年的譯經生活時這樣寫道:他“無棄寸陰,每日自立課程,若白天有事,務必兼夜完成。三更才眠,五更復起”。
玄奘在長安的譯場有四處,它們先后是弘福寺譯場、慈恩寺譯場、西明寺譯場和玉華寺譯場,其中慈恩寺譯場最為有名,也是唯一留存下來的。公元648年,當時身為太子的李治,為了追念十二年前去世的母親長孫皇后,特意下令建寺。同年12月,寺院落成,太宗親臨現場,并舉行了盛大的慶祝儀式。太子禮請玄奘任上座,同時將譯場遷至這里。這座由皇室改建的寺院,占地將近27萬平方米,規(guī)模宏大,建筑雄偉。今天的慈恩寺是原來建筑的一個院落——西塔院,占地面積僅相當于當年整個寺院的九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