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模模糊糊，看到殿內(nèi)黃舊的經(jīng)幡和擺放靈位的案臺，然后似乎聽到有人喊她，你在干什么。

回過頭去空無一人。溫十月吐吐舌頭，不知是白日見鬼還是一種類似小孩子要做壞事底氣不足的心態(tài)。她從饗殿的臺階上面退下來，看到有白色的巨大的飛機呼的飛過饗殿后方，又折身向遠方飛去。

這一方古今交匯的天空。

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

溫十月不再停留，一路快走，要出門去。大門口坐在方桌后的年輕女孩忽然喊住她：“小姐，能不能來填一份留言？”

溫十月點點頭，走過去。女孩子翻開一本訪客留言冊，又把摘了筆帽的鋼筆遞給她。溫十月倒是認真，斟字酌句的填寫著，忽然想起來在地宮里面看到地圖上的標注，她問那女孩子：“請問您知不知道李煜的墓地在哪里？”

“呃?！蹦贻p的女孩子翻翻手邊的地圖，又說：“你等我問問?！彼襾頊厥孪惹耙娺^的那個在門口曬太陽的大叔，大叔顯然也記得她。那女孩不明所以，跟大叔解釋，“李煜。李后主，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p>

溫十月微微笑。李煜一國之君，后人卻也只還記得他一腔愁緒，亡國悲音。

大叔摸摸下巴，他說：“那里可沒有車子去，你一個小姑娘，去那種荒郊野嶺多不方便?！?/p>

李煜大約是她的才子情懷。而溫十月總是意氣行事，凡事憑一捧熱情，乘興而來，興盡而去。熱情又好心的大叔被她拗不過，幫她找一輛熟人的的士，送她上車，又留一個手機號碼給她，聽起來大叔的語氣總是不放心，叮囑她：“回程時候給這個司機打電話?！?/p>

溫十月滿心感激，跟守院的大叔和女孩告別。

的士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她不是沒有準備，也看到過狂熱的李煜粉絲的游記，別人在記錄里面說李煜墳上已經(jīng)種有半坡桃花，溫十月先是不信，帝王的墳塋用的都是熟土，怎么可能長出植物，后來又覺得感慨，歲月哪管誰人驚艷過多少時光，當(dāng)年才子帝王，最終都成糞土。

溫十月在手機上面寫一條短信。

她說。我上邙山找李煜談天說地。簪花買酒求一醉。林洛陽，你有沒有興趣。

她沒有發(fā)出。

她一字一字，又從手機里面刪除。

溫十月發(fā)短信給王宛宣。我在洛陽，天氣晴。

王宛宣回復(fù)她，我在北京，下小雨。

她們偶爾文藝，帶有小成本電影里面青澀的對白和情懷，因而也相互慰藉彼此的生命，帶來日常生活中截然不同的清新感。

王宛宣說，你總是拯救我于壓抑。

溫十月回答，叫我瑪麗亞。

移動電話在手掌中間連續(xù)的震動帶來持久的麻痹感，王宛宣說，總是感覺失落，包括男歡女愛，感情冷漠，想要釋放卻沒有出口，因此感到絕望，又不想妥協(xié)。

她們都感謝短信平臺帶來即時傳送的文字平臺。很大程度上她們是同一類人，感情并不外放，這并不是說不會主動積極，其實只是不擅長溝通，很多話說不出口，她們借助文字，或文藝或深情或冷漠，她們怡然自得，大方落落。

溫十月竭力安慰她。她說，每一個時間周期中總會有的失落感，你靜下心來，等它過去。

王宛宣發(fā)來大笑的表情，她回復(fù)，大約是感情饑渴，我想結(jié)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