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陸學(xué)淵源及其時代課題(2)

宋明理學(xué):南宋篇 作者:蔡仁厚


科舉制度,本為取士用賢,而其流弊,不但破壞士大夫的人品,并且破壞文化精神以及治國平天下之事業(yè)。士人讀圣賢書是為作時文,作時文是為考科舉,考科舉是為了作官,作官是為了一人一家之富貴利祿。故象山與傅克明書云: 今時士人讀書,其志在于學(xué)場屋之文,以取科第。 又與李宰書云: 今天下士皆溺于科舉之習(xí),觀其言,往往稱道詩書論孟,綜其實,特借以為科舉之文耳。 其得意弟子傅子淵問學(xué)于象山之后,亦自悔曰: 向來只知有舉業(yè),觀書不過資意見耳。 白鹿洞書院講義有云: 科舉取士久矣,名儒巨公皆由此出,今為士者固不能免,然場屋之得失,顧其技與有司好惡如何耳,非所以為君子小人之辨也。 在象山文集中,類此之言很多,無須再舉。象山不忍士人糟蹋自己,所以特在這方面費其心力以期救人于溺。他27歲與童伯虞書有云: 仆處足下之館幾半載,而不能回足下眷眷聲利之心,此誠仆淺陋之罪。 又《語錄》云: 有議論者,先生曰:此是虛說,或云、此是時文之見。學(xué)者遂云:孟子辟楊孟,韓子辟佛老,陸先生辟時文。先生聞之云:此說也好,然辟楊墨佛老,猶有些氣道,吾卻只辟得時文!因一笑。 象山這一笑,是解嘲,也是感嘆。

其次,宋代重文輕武,士人所受政治束縛較少。故宋代乃意見最多,議論最盛的時代。一般的議論,固然是夾雜著趨時尚新好名爭勝的虛說浮辭,即使是講學(xué)論道,亦只是落在書本上,而不是立足于生命,故其意見議論,依然是虛說浮辭,并無當(dāng)于圣賢學(xué)問。而象山所謂學(xué)問,乃繼承儒家傳統(tǒng),指做人而完成德性人格而言。故曰: 學(xué)者所以為學(xué),學(xué)為人而已。 須思天之所以與我者是甚底,為是復(fù)要作人否,理會得這個明白,然后方可謂之學(xué)問。 諸處方曉曉然談學(xué)問時,吾在此,多與后生說人品。 (皆見《語錄》)。在他與鄧文范的書信中,對于當(dāng)時的士習(xí)與學(xué)風(fēng),曾有兩句極為中肯的話: 愚不肖者之蔽,在于物欲,賢者之蔽,在于意見。 凡是固執(zhí)己意的成見,以偏概全的偏見,利便自己的私見,人云亦云的俗見,全都是所謂 意見 ,而非 正見 。必須是自得于心的主見與擇善固執(zhí)的定見,方是正見。人當(dāng)然要有正見,但卻不可以意見作怪。一般人的 物欲 ,還比較易于點醒而超拔,而所謂賢者的 意見 ,卻已形成錮蔽執(zhí)著,極不容易對付消解。所以象山常說 與有意見人說話,最難! 而從當(dāng)時 物欲、意見 之風(fēng)習(xí)中,透出中國文化之真生命真精神,以拯救當(dāng)時知識分子拘蔽而又虛浮的心靈,便是象山畢生志業(yè)的中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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