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雷布思又朝另一段樓梯爬去。樓梯平臺上有堆大便，還有一個用過的避孕套。他盡量不讓自己在頭腦中將二者聯(lián)系起來。門上隨處可見用馬克筆胡亂涂寫的字跡和圖案：白癡、哈茨俱樂部①和性交漫畫圖。房主看來早就放棄了擦掉它們的念頭。雷布思按下門鈴。沒有回應(yīng)，于是他又試了一次。

①中洛錫安哈茨足球俱樂部（Heart of Midlothian Football Club），簡稱哈茨（Hearts），是一家蘇格蘭足球俱樂部，蘇格蘭足球超級聯(lián)賽球隊之一。

里邊傳來人的聲音：“滾開！”

“我可以和你談?wù)剢?？?/p>

“你是誰啊？”

“刑事調(diào)查組的?！?/p>

門里邊響起一陣鎖鏈碰撞出的咔嗒咔嗒聲。門開了，僅僅露出兩英寸寬的縫隙。雷布思只看到半張臉，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也可能是個老頭。雷布思掏出警官證。

“你別想讓我從這里搬出去。就算他們來拆房子，我也不會走的?！?/p>

“我沒打算把你趕出去?！?/p>

“是嗎？”

雷布思提高嗓門：“沒人要趕你走?！?/p>

“他們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可我偏偏不搬走，你可以把我的話轉(zhuǎn)告給他們。”雷布思聞到一股口臭，腐敗的肉味。

“你有沒有聽說隔壁那座樓發(fā)生的事？”

“嗯？”

雷布思透過縫隙朝里面窺視。門廳雜亂地堆著一沓報紙和空貓食罐。他又試了一次。

“隔壁樓上有人被殺了?！?/p>

“小伙子，你不要故意捉弄我！”聲音中透著幾分惱怒。

“我沒有騙你……唉，算了?！崩撞妓嫁D(zhuǎn)身下了樓梯。站在溫暖的陽光下，他突然間覺得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美好。一切都是相對的。他來到附近的那家小商店，問了那群孩子一些問題，給想吃薄荷糖的孩子每人分了一塊。雖然他什么也沒有打聽到，卻找到了進入商店的理由。他買了一包強力薄荷糖放進自己的口袋，隨后向柜臺后面的那個亞裔女孩問了幾個問題。她大概只有十五歲，也可能是十六歲，漂亮得出奇。高高掛在墻上的電視機里播放著錄像，香港的黑社會流氓瘋狂地互相掃射。她對雷布思想知道的那些事情一點也不了解。

“你喜歡尼德雷嗎？”雷布思問。

“還可以吧。”她的口音是地地道道的愛丁堡腔，眼睛盯著電視機。

雷布思開車回到阿帕奇要塞。“小屋”空無一人。他喝了一杯咖啡，抽了一根煙。尼德雷、克雷格米拉、威斯特海勒斯、繆爾豪斯、皮爾頓、格蘭頓……在他眼中，它們似乎都像是社會工程中某個可怕的實驗：穿著白大褂的科學(xué)家們把一些家庭放進這個或那個迷宮，然后觀察會發(fā)生什么，他們克服困難的潛力有多大，能否找到出口……在愛丁堡，花六位數(shù)的錢才能在他所住的那個地區(qū)買一套帶三個房間的公寓。他心想，他可以賣掉那套房子，那樣他就能在一夜之間變成有錢人……當(dāng)然如果那樣的話，他也會變成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又無力承擔(dān)搬進更高級的豪華住房所需要的高昂費用。他意識到自己幾乎就與尼德雷或克雷格米拉的居民一樣，被進退兩難的處境所困，只不過他的牢籠高級一點，如此而已。

他的電話響了。他不情愿地拿起聽筒。

“是雷布思警督嗎？”一個女人的聲音，一聽就是管理者的口氣，“你明天能去費蒂斯參加會議嗎？”

雷布思覺得一股寒氣從脊背上席卷而過?！笆鞘裁礃拥臅h？”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冷漠的笑：“我不知道這方面的信息。這是局長助理辦公室的要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