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打手”向我發(fā)問時，我并沒有立刻回答。他又開了口，林翻譯道：“將軍說你曾經(jīng)四次甩掉你的衛(wèi)兵。”

“是的?！蔽页姓J道，“我不喜歡衛(wèi)兵?！?/p>

“ 或許你是去跟美國大使館的官員碰頭， 是他們告訴你的？”“打手”用懷疑的語氣問。

“不是。”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語調(diào)不再客氣了，我知道，我必須得編出能夠自圓其說的解釋才行。

“將軍，這其實沒什么神秘的?！蔽艺f，“我一個人在茶館里喝茶。包廂之間的隔墻很薄，我聽到隔壁有人用德語談話?！?/p>

“你知道談話的人是誰嗎？”

“不知道。我沒看見他們。這里有不少德國人。你不是也有幾個德國顧問嗎？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雇用他們，他們其實和日本人是一伙的。汪精衛(wèi)自己不是也會說德語嗎？”

“打手”顯然對我的解釋并不滿意。我強調(diào)我曾經(jīng)提出過警告，汪精衛(wèi)的逃跑并不是我的過錯造成的。他這才又恢復了客氣的語調(diào)。

“將軍說二號沒聽你的話實在太愚蠢了。他還說，他要為你的安全負責，你一個人活動是很危險的?！?/p>

“告訴他我喜歡自由的感覺，但我保證將來更小心一些?！?/p>

我們又干了兩杯純白蘭地。我感到頭暈目眩，而將軍的臉一直紅到脖子根，跟任何喝了幾杯酒的中國人一樣。

“請將軍告訴我有關川島芳子小姐在天津遇刺的情況。在美國，她被視為傳奇式的人物。據(jù)說她是一位滿洲親王和他的日本姨太太所生的女兒，她通過色誘讓溥儀做了偽滿洲國的傀儡皇帝，還把自己的第一任丈夫出賣給了日本人。她是怎么被殺的？”

“將軍說她是昨天死的，不過昨天他在重慶，不了解具體情況。”

“打手”莞爾一笑，我也報以一笑。

“告訴將軍，我認為應該在汪精衛(wèi)對中國造成重大危害之前把他干掉?！?/p>

“將軍說，你是他見到的第一個認為應該刺殺國家敵人的外國人?！?/p>

“為什么不行呢？”我回答道，“在我看來，在戰(zhàn)爭中，刺客的子彈跟士兵的子彈完全是一回事，同樣能體現(xiàn)愛國精神。不過，西方的傳統(tǒng)的確不這么看。有一條不成文的法則是，小兵小卒相互廝殺，頭頭們卻可以安然無恙。拿破侖血洗歐洲多年，自己卻從未傷到一根毫毛。其實，刺客的一粒子彈就可以挽救無數(shù)生命，避免無盡的痛苦。在美國南北戰(zhàn)爭期間，南部邦聯(lián)的將軍羅伯特·李倚仗軍事天才，把戰(zhàn)爭拖延了4 年之久。刺殺并不是什么讓人愉快的事，但戰(zhàn)爭更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