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想到馬上要隨著這任性的姑娘說謊，在多疑而陰險的敵人面前扮演角色，舌頭就好象粘在上牙膛了。

這時，他突然又尋覓穆謝特的目光，卻不見蹤影了。她的詭詐的眼睛已經醞釀出新的秘密，凝視著他頭上的墻壁。卡萊有預感，確信此后必遭一場禍。他的罪惡就在他面前，在光天化日之下，昭然若揭，是他要這個不容置疑的見證呆在身邊！假如不是恐懼把他釘在原地，此刻他一定會把穆謝特從窗戶扔出去。他一定會跳到她身上，如同人們要踩滅在裝運火藥的船艙旁邊燃燒的信管。然而太遲了。這個怯懦的人過分順從，結果手無寸鐵，落到冤家對頭的手里。一句話還未講之前，他就聽見了（然而，打破沉默的聲音既清晰又甜美）：

“你相信地獄，我的貓咪？”

“也真會挑時候，還說蠢話，”卡萊隨和地答道。“求求你，至少等一個更好的時機，再講這些令人費解的笑話吧！”

“哎呀呀！噯！算啦！那陣發(fā)作已經過去了，放心吧。你這樣子就象等待劊子手，遲早要把我惹火。現在你有什么危險呢？根本沒有?！?

“我只擔心你，”卡萊說道?！罢娴?，你這個伙伴不大可靠……”

穆謝特只是笑笑，不屑回答。沉默良久，同樣平靜而甜美的聲音又說道：

“我的貓咪，馬上回答我：你相信地獄嗎？”

“當然不相信了！”卡萊冒火了，高聲答道。

“你發(fā)誓。”

他無可奈何：

“好，我發(fā)誓?！?

“我早就知道，”穆謝特說?！澳悴慌碌鬲z，卻怕你老婆！傻不傻！”

“穆謝特，住口，”他哀求道，“要不就滾……”

“要不就滾！嗯？剛才你把穆謝特留下，現在后悔了吧？否則，她此刻就會在滿是青蛙的水塘里，那張可愛的小嘴灌滿了泥，一聲不吭了……大寶寶，別哭咧咧的了。你還瞧不見，我說話，特意放低聲音?？蓯旱哪懶」?！你怕她，卻不怕我！”

他又哀求道：

“你這么搗亂，有什么好處呢？”

“一點好處也沒有，真的，一點也沒有。我絕不想壞你。不過我要問，你干嗎不怕我呢？”

“你是個好姑娘，穆謝特?！?

“沒錯兒，一個好姑娘。你跟她在一起，只圖快樂。剛才你證明了這點，對還是不對？穆謝特的孩子，見鬼去吧！”

“孩子不是我的！”卡萊惱火了，高聲說道。

“就算不是你的。我也沒要求你承認他?！?

“是沒有（他們聲音壓低了），你僅僅要求我干一件違背良心的事。”

“等一會兒再談你的良心吧，”穆謝特答道?！澳憔芙^幫忙，結果使我睜開了眼睛。別以為我跟你找茬兒吵架。我愛你，既不是因為你漂亮--你自己瞧瞧尊容--，也不是因為你大方；倒不是責備你，你也夠吝嗇的！那我愛你身上哪點呢？別瞪著一對眼珠子看我！愛你的罪惡……你會說：這是小說里的話呀！……你要是知道……不久就能知道的事……你就會明白我完全跌入了最底層，到了你的地步……我們在同一個洞底……在你面前，我沒必要說謊……沒必要！你看不透我的心；你以為我報復……不對！老弟。真的，今天，我可以做到百分之百的坦率。對，現在不講，就永遠沒有機會了。我把你逼到墻角，我可憐貓咪，你逃不掉了。我諒你都不敢提高嗓門……就是這樣！”

她本人說話聲音也低極了，卡萊不覺俯過身去，那姿態(tài)相當天真。這熟悉的巧舌、這近似寂靜的氛圍、澤勒達在他們頭上的平穩(wěn)的腳步，以及蒂莫萊昂邊做飯邊哼一支蹩腳歌曲的聲音，終于使他放下心來。他感到盯在他身上的目光，但還是不敢抬眼正視……

“真煩人！”他心中暗道。

然而，命定的信號已經寫在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