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表態(tài)。我有些擔心,不知您有什么尚未明言就令我痛心的意念。唉!朋友,本來我心境恬然,凡事順服,與世無爭,倒也不乏樂趣。我從未向往過榮耀;我的志趣不在于施行圣事,而在于指揮。我何嘗不希望別人愿意利用我。沒關系,此事休休,我太疲倦了。精神上的一定程度的卑劣、勢利小人稱為謹慎的大人物的猜疑和仇恨,給我的心田灌滿了苦水。我看見追逐高尚的人不亞于追捕獵物;我也看到偉大的心靈被軋成齏粉。然而,我憎惡模糊與混亂,而具有權威與等級觀念。我期望這些被埋沒的人才中哪個隸屬我,而我則向上帝負責。但這遭到拒絕,我不再抱希望了。詎料……眼看我氣力耗盡之時……”
“對您來說,再失望可就太慘痛了,”德芒日神甫緩緩地說?!耙菗Q個人,抱這種幻想并無危險;可是,唉!我相當清楚,您辦事一向不遺余力。您會擾亂您的生活,恐怕也會擾亂一個可憐的普通人的生活;他跟隨您,可能并不會理解您……不過,您的眼里還是充滿了天主的寧靜?!?
他懶怠地攤了攤手,表明他渴望結束這場奇特的談話。莫努-斯格雷神甫明白他的意思。
“時間過得真快,”他掏出懷表,說道?!岸噙z憾,這個圣誕之夜,您不能同我一起度過……您到車上能看見一瓶陳酒,我把它仔細包裝好了;可是路太壞,您要當心照看點兒?!?
他突然住了口。兩位年邁的神父相對無言,只聽見路上傳來平穩(wěn)沉重的腳步聲。
“請原諒,”康帕涅本堂神甫帶著明顯尷尬的表情,終于說道?!拔业脝枂栁业亩虻吕{的同僚結束懺悔沒有,今天夜晚的儀式是否全部準備就緒……您攙我一把好嗎?我們穿過大廳,我要送您上車?!?
他按了一下鈴,女管家聞聲進來。
“讓多尼桑先生來向德芒日神甫先生道別。”他冷淡地吩咐道。
“神甫先生,”女管家結結巴巴地答道,“我看……我看神甫先生恐怕不能……至少這時候……
“恐怕不能?”
“就是說……修理屋頂?shù)墓と恕沁@樣,修理屋頂?shù)墓と苏f先撂下活兒……過了元旦再來干?!?
“對了,我們的鐘樓需要修繕,”康帕涅本堂神甫解釋道?!跋铝藥讏銮镉辏考茈U些塌了;我只好派人把莫爾維爾的承包人叫來,就地找了幾個沒有經(jīng)驗的人,干這種相當危險的活兒。多尼桑先生就……”
他轉過身來,以同樣口吻對女管家說道:
“就讓他穿那身衣裳來吧,沒關系……”
“多尼桑先生請我允許他幫幫手……哦!他可不是幫一點兒!上周一天早上,我看見他登在梯子上,那寒酸的短褲淋了雨,緊貼著膝蓋;他指揮吊厚木板,透過陣陣風雨高呼號令,在那上面顯然比學期考試那天,在神學院的坐席上自在多了……不用說,他今天又干起來了?!?
“為什么您要叫他呢?”德芒日神甫說道?!盀槭裁葱呷杷??何苦呢!”
莫努-斯格雷神甫哈哈大笑,將手搭在他朋友的胳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