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渣!”我罵了一聲,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不知是不是聲音太大被聽到了,曾根的肩膀倏地一動。這家伙,一向警覺得跟老鼠似的。
從戒酒中心出院后,有人仍積極參加戒酒會、努力戒酒;卻也有像曾根這樣,利用酒精中毒癥敲詐老百姓稅金的人渣。
哪怕是為了不再見到戒酒中心里這些惡心家伙,我也得專心從事翻譯工作。過去這些不愉快的記憶,很快就會成為過眼云煙的。
我快步邁向赤羽站。
2
四月十二日。曾根新吉憎恨地盯著大澤芳男的背影。這人是他在戒酒中心住院時的病友,一個愛管閑事的家伙。有一次曾根偷偷躲在廁所喝罐裝酒,大澤撞見后,當即便向醫(yī)院舉報,害他被關進獨居房整整三天,真是豈有此理。明明其他患者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大澤卻硬要出頭主持正義,平時也老是擺出一副高傲的神色,仿佛在說“我跟你這種廢物才不是一類人”。
“切,人模狗樣的混賬!”曾根咬牙切齒地罵道。
“您說什么?”老板不解地望著曾根。
“哦,給我來兩串烤雞雜,還有,再添杯酒?!?/p>
曾根把空酒杯重重地往吧臺上一蹾,要求老板續(xù)杯。
對曾根來說,酒就是他的生命之水、活力之源。沒酒喝的時候,他全身都酸軟無力,腦子里也嗡嗡地響個不停,著實難熬。
而只要一滴酒入口,耳鳴瞬間就會止息,身體深處力氣陡生。但這僅限于沒有喝過頭時的情況。實際上,他只要一口下肚,就決不肯就此罷手,總要一杯一杯又一杯,一直喝到酩酊大醉為止。
曾根原是壽司店的廚師。從埼玉縣北部的中學畢業(yè)后,他來到東京的壽司店勤奮學藝,技術不斷精進,不到三十歲便在板橋區(qū)擁有了一家自己的小店。成了店主后,碰到客人敬酒,就少不了要應酬一番。他本是不善喝酒的體質(zhì),卻日復一日,喝的酒遠遠超過身體所能承受的量。
就這樣,酒精慢慢侵蝕了他的身心,最終工作之余也酒不離手。他的性格變得暴躁易怒,經(jīng)常為一點小事兒大發(fā)雷霆,對店員非打即罵,以至于很少有人能在店里待得久。在家對妻子女兒他也是拳腳相加,妻子恐懼之下,曾一度跑回娘家。
只要一喝上酒,他連顧客也愛答不理,結(jié)果好不容易攬來的熟客也都不再光顧了。店里一冷清,他便一個人自斟自飲,于是更加沒人上門,整個陷入了惡性循環(huán)。
決定曾根命運的事件,發(fā)生在十五年前,也就是他三十四歲那年。
那天他和往常一樣,開門營業(yè)后便開始喝酒,喝到晚上七點左右,很難得地來了個看似上班族的中年主顧。他不了解曾根這家店的風評,是個生客。
久違地有顧客光臨,曾根很是高興,一邊熱情招呼,一邊忙著給他做壽司。起初那人還老老實實地埋頭喝酒,沒想到酒勁上來后,就開始大表不滿,又是抱怨刀工差勁,又是指責材料不新鮮,故意處處找碴兒。曾根當時也喝了些酒,自然不肯示弱,兩人針鋒相對,劍拔弩張。
曾根咕咚灌下一大杯酒,怒吼一聲:“給我滾!”同時把加倍要價的賬單扔了過去。
顧客勃然大怒,把賬單揉成一團,丟回給曾根。
“拿這種狗都不吃的壽司糊弄我,還有臉跟我要錢?簡直是打劫!”說完,他站起身就要走人。
“站?。∠氤园酝醪??你以為你跑得掉?”
曾根抄起切生魚片的菜刀,拔腿追了上去。他在店門口揪住顧客,兩人為給不給錢的問題爭吵起來。曾根原本并沒打算用菜刀捅人,但在激烈的推搡之中,他手上的菜刀不知怎的就刺進了對方的小腹。
看到那人滿身是血地在地上打滾,曾根終于回過神來,發(fā)覺了事態(tài)的嚴重性。他不知所措地呆站在一邊,最后被接獲路人報警趕來的警察逮捕。顧客雖然僥幸保住了性命,但身負重傷,三個月才能治愈,曾根因此身陷囹圄。
服完兩年的刑期后,曾根出獄一看,自己的店已經(jīng)沒了影子。他打聽到妻子現(xiàn)住在赤羽的廉價公寓,就不請自到地硬住進去了。
起初打算痛改前非,在赤羽站前的壽司店找了份差事。但一日喝了酒,立刻故態(tài)復萌,和客人鬧起糾紛,當下就被炒了魷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