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常溫·四月(5)

倒錯的死角 作者:(日)折原一


“怎么說?”

我很感興趣,但裝得漫不經(jīng)心。

“也不知她是從哪里打聽來的,居然以去年那樁命案為理由,要求房東降低租金?!?/p>

“是嗎,年紀(jì)輕輕的,沒想到這么能干,真是人不可貌相?!?/p>

“聽說房東也不想讓房間一直空著,最后便宜了一萬元,約定一年后再改合同。”

“竟然便宜了一萬元??!”

我心想,房東還真是狠心大降價。那棟公寓的房東是個七十五歲的老太太,住處與我家只有一戶之隔。她似乎和伯母很合得來,不時就會過來坐坐,兩人聊得十分投機。

“最近的年輕人呀,太理性了?!?/p>

從伯母嘴里冒出“理性”這個詞,有種不搭調(diào)的滑稽感。

“就算死過人也毫不在乎,只要價錢便宜就行。都像這個樣子,社會就沒救了。那女人不久就會被幽靈所害,你看著好了?!?/p>

伯母曾一度熱衷于邪教,因此有事沒事就愛念叨報應(yīng)、作祟什么的,只要附近有人遭遇不幸,她就會露出一副“看,我說得沒錯吧”的嘴臉。

這次伯母也是老樣子,斷定那女人必將遭受報應(yīng)后,張開缺了門牙的嘴幸災(zāi)樂禍地笑了。

然而伯母的直覺一向準(zhǔn)得不可思議,我只希望這次別被她不幸言中。

日升雅苑就在我家對面,中間隔著個小院子,相距約二十米。從巷口那邊數(shù)起,一樓依次是一○三、一○二、一○一,二樓則是二○三、二○二、二○一,管理員住在一○三號室。

與二○一號室相鄰的二○二號室,住的是一個學(xué)生模樣的年輕人。他好像在很努力地打工,白天難得在家,晚上也遲遲才歸?;貋硐赐暝韬螅囟〞淮┮粭l褲衩躺在床上聽音樂。窗子開著的時候,那震耳欲聾的聲音連我這里都聽得到,雖然嫌吵,可也拿他沒辦法。那么大的音量,想必給隔壁鄰居帶來了不小的困擾,而且就算隔壁有人被殺,只怕他也渾然不覺。那樁命案發(fā)生之后,他照舊過著與先前毫無二致的生活,可能是神經(jīng)相當(dāng)大條,感覺遲鈍吧。

他房間的墻上貼著一張齋藤由貴的大幅海報。屋里看不到一本學(xué)校的教材,只有登載明星寫真的雜志、與車輛相關(guān)的書籍和交通地圖。公寓樓下停著一輛750cc的摩托車,看來等他攢下錢后,就會騎車出門旅行一陣子。除了音響、電視和簡易衣柜,房里再無其他家具,冷清得不能再冷清了。

“真是的,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根本沒心思念書,一心就想著玩?!?/p>

要說我念書那會兒……

想到這里,我不禁苦笑。會這樣想,或許本身就證明我已經(jīng)上了年紀(jì)。

那年輕人隔三差五就會帶女孩回家。女孩有的是學(xué)生打扮,也有的像是風(fēng)塵女郎,走馬燈似的換個不停。如此一來,他究竟打的是什么工,我心里也大抵有數(shù)了。雖然忍不住皺眉,可我依舊透過雙筒望遠鏡,從閣樓窺視他的一舉一動。

身處閣樓,便能從最佳角度偷窺對面公寓二樓的各個房間。雖然每個房間框格窗的下半部分都是磨砂玻璃,但上半部分是透明的,因此房里的情形依然清晰可見。不僅如此,若從那棟公寓望向閣樓這里,則只能看到窗外鑲嵌的木格,很難想象這里竟會有個房間??梢哉f,閣樓正位于死角。因為誰也想不到自己會被偷窺,就都放心大膽地將本性暴露無遺,這反倒讓我這個偷窺者自覺羞恥,戰(zhàn)戰(zhàn)兢兢。

更妙的是,只要我打開二樓工作間的電燈,人人就都會以為我正待在那里。因此為了偽裝,我每次都任由工作間的燈亮著,然后登上黑漆漆的閣樓,陶醉在無比刺激的“游戲”中。

二○二號室隔壁,也就是靠近巷口的二○三號室,住著一對老夫婦。兩人看起來都已年逾七十,丈夫腿腳不便,無法外出走動,由妻子看護。兩人總是圍著暖桌,以喝茶閑談自娛,與左鄰右舍均不相往來。我猜搞不好就連二○一號室發(fā)生了命案,他們也一無所知。無論外界如何變化,都與這兩個人毫不相干。

我對他們?nèi)狈εd趣,因此很少偷窺二○三號室。老人家有伯母一個就夠多了,光是想象那個狹小房間里充斥的老人氣味,我就惡心得想吐。

二樓下方的一樓同樣有三個房間,但被我家與公寓之間的水泥墻擋住,幾乎看不到什么。

一○三號室住著六十歲左右的男管理員,據(jù)說他是房東的遠親,房東便宜租房給他,他則替房東管理公寓。他是個鰥夫,光看模樣就很乖僻,平常除了收租金難得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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