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常溫·四月(6)

倒錯的死角 作者:(日)折原一


一○二號室住的是一對四十來歲、形容疲憊的中年夫婦,他們和樓上的老夫妻一樣,幾乎不跟周圍的人打交道。夫婦倆沒有小孩,平常怎樣過日子,我完全不知道,而且一年到頭總不在家。

至于一○一號室,就在二○一室的正下方,原本住著位年輕的單身女性,命案發(fā)生后,她被嚇得心驚膽戰(zhàn),不知搬去了哪里,如今房間空置著。聽說那間房也降低了租金,但還沒有房客上門。

不過,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已經(jīng)無心再偷窺他人的生活了。

我倚在二樓工作間的窗前,回想著半年前的往事。明明還沒過去多久,感覺上卻已像是陳年舊事了。

已到傍晚,小巷里的路燈一齊亮起,將我從沉思中喚了回來。我覺得肚子餓了,正盤算著去哪兒吃飯,忽然看到一個身穿米色連衣裙的女人從底下的小巷走過。是她啊,我一眼就認了出來。她就是二○一號室的女人。她右手提著旅行包,應(yīng)該是剛從外面旅行回來,難怪好些日子沒見過她了。

這是我第二次見到她,那纖細玲瓏的腰部曲線,散發(fā)出成熟女性的魅力,令人心跳加速。聽伯母說,她剛進入公司工作,應(yīng)該是剛從短大或一般大學(xué)畢業(yè),可臉上的妝卻顯得略微濃艷了些。我覺得二十歲上下的少女,素面朝天更能凸顯青春。

她快步踏上公寓樓梯,皮鞋噔噔作響。繞過樓梯轉(zhuǎn)角后,她的身影便從我的視野中消失了。過了一會兒,二○一號室的燈光亮起,透過玻璃窗,我可以看到她肩膀以上的部分。她反手解開連衣裙背后的掛鉤,利落地脫下了衣服。

她突然回頭看了一眼。那一剎那,我眼疾手快地關(guān)了電燈,她應(yīng)該沒發(fā)現(xiàn)我在偷窺吧。真是千鈞一發(fā)。漆黑的屋子里,我聽得到自己的心臟正怦怦直跳。

只要登上閣樓,二○一號室里的情景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了。但我硬是按捺住了欲望。我知道,一旦爬上閣樓,我就會舊病復(fù)發(fā)。

偷窺癖和酒精依賴癥……

下半身不受控制地堅挺了起來,褲子被繃得緊緊的。為了壓抑住體內(nèi)奔流的熱血,我倚靠著柱子,閉上了眼睛。

“心臟在平穩(wěn)地跳動,額頭很涼……很涼……”

我不斷向身體施加著暗示,不久,背上逐漸感受到了柱子的寒意。

4

四月十二日(清水真弓的日記)

我本來計劃要每天堅持寫日記的,卻因為外出培訓(xùn)而無暇顧及。我不是那種做事一絲不茍的人,一旦擱下些時日,要再提筆真是難??!為此我好好反省了一陣。

開場白先放一邊,概括寫寫這十二天來的情況吧。

入社典禮在四月一日舉行。兩百名新員工在位于丸之內(nèi)的總公司集合,聆聽完社長的訓(xùn)話后,我們被分成四組,將輪流接受培訓(xùn)。我被分到第一組,當天就住進了培訓(xùn)中心,翌日起便開始為期十天的培訓(xùn)。

從基礎(chǔ)業(yè)務(wù)知識、接待客戶的態(tài)度、英語會話到在賓館用餐時的禮儀、地理常識和實際操作,培訓(xùn)的內(nèi)容滿滿當當,完全沒有放松的時間。但因為進的是自己心儀的公司,我學(xué)得興味盎然。我們只有周日可以自由活動,我沒回公寓,而是和新認識的朋友們在東京觀光、購物、吃飯,玩得不亦樂乎。

昨晚培訓(xùn)結(jié)束,舉行了聚餐會。會后續(xù)攤時,我和六個投緣的同伴一道殺去了夜晚的六本木。我們先是喝酒,接著意氣風(fēng)發(fā)地跑到迪廳幾乎跳了個通宵。那靈動變幻的燈光,形如宇宙飛船、上下旋轉(zhuǎn)的照明設(shè)備,真是個令人激動的世界。

我特意化了濃妝,打扮得與平時判若兩人,自如地和素不相識的男人一起嬉鬧。有好幾個比我小很多的男孩子和我搭訕:“嗨,姐姐,一塊兒來玩嘛!”老實說,這種感覺并不壞。

和陌生人一起跳貼面舞這種事,在老家時我連想都沒想過。但這里是東京。如果不盡情享受,未免太可惜了,畢竟青春短暫又無常?。ㄎ艺f什么呢)。

總之,因為玩得太瘋,今天早上回宿舍時已經(jīng)打破了晚歸記錄,不過宿舍管理員最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寬大處理了。(像你們這么生猛的豪杰我還是第一次見!)聽完上午的課程總結(jié)后,我和朋友們喝了會兒茶便各自散了。

回到公寓時,已是黃昏時分,天色漸暗。我去培訓(xùn)那會兒,房東家(公寓背面)的櫻花還沒綻放,想不到現(xiàn)在竟已全部盛開,真是讓我吃了一驚。聽說這棵櫻花樹在這一帶還頗有名氣。

我走進房間,放下旅行包,脫掉米色連衣裙。昨天跑去迪廳跳舞,到現(xiàn)在還沒洗過澡,身上汗津津的很不舒服。我趕緊去沖了個澡,拿條浴巾把身子裹著,躺在床上寫日記。

我從后天開始去神保町分公司上班。說不忐忑不安那是騙人,不過凡事總會有辦法解決的。我天生就是個樂天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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