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于這種情況,鄧小平表示,他準備在總結會上著重講一講實事求是的問題。因為這是毛澤東思想的根本態(tài)度、根本方法,也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概括,它同各種機會主義思想是完全對立的。他要求把這個意思寫進他的講話稿里。鄧小平感到十分驚訝的是,“現(xiàn)在發(fā)生了一個問題,連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都成了問題,簡直是莫名其妙!”不但軍隊有這個問題,而且外貿部門和管理部門,甚至連我們的經濟政策,“都受到這些政策的影響,自己把自己的手腳束縛起來,很多事情都不敢搞?!薄?1〕
在真理標準爭論的關鍵時刻,軍隊政治工作會議召開。5月29日,華國鋒在會上發(fā)表講話,仍然肯定了“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xù)革命的理論”,強調了兩個階級、兩條道路的斗爭,堅持“以階級斗爭為綱”。他聲稱,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是無產階級專政下的一場政治大革命,是中國共產黨及其領導下的廣大革命人民群眾同國民黨反動派長期斗爭的繼續(xù),是無產階級同資產階級以及一切剝削階級階級斗爭的繼續(xù),是馬克思主義同修正主義斗爭的繼續(xù),是這些斗爭的一次歷史性大決戰(zhàn)。在這場大決戰(zhàn)中,我們先后粉碎了劉少奇、林彪、‘四人幫’三個資產階級司令部,取得了我黨歷史上三次重大路線斗爭的勝利?!彼鞔_提出,在新的發(fā)展時期中,“我國國內的主要矛盾仍然是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社會主義道路和資本主義道路之間的矛盾?!?/p>
華國鋒的通篇講話,根本沒有提實事求是。相比之下,6月2日,鄧小平在講話中著重講了實事求是的問題。他很不客氣地說,我們有一些同志天天講毛澤東思想,卻往往忘記、拋棄甚至反對毛澤東同志的實事求是、一切從實際出發(fā)、理論與實踐相結合這樣一個馬克思主義的根本觀點。不僅如此,有的人還認為誰要是堅持實事求是,從實際出發(fā),“誰就是犯了彌天大罪”。這些人的觀點,“實質上是主張只要照抄馬克思、列寧、毛澤東同志的原話,照抄照搬就行了。要不然,就說這是違反了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違反了中央精神。”鄧小平認為,這些人提出的這個問題顯然“不是小問題”,而是“涉及到怎么看待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問題”。他強調說,按照實際情況決定工作方針,這是一切共產黨員必須牢牢記住的最基本的思想方法。“實事求是,是毛澤東思想的出發(fā)點、根本點。”鄧小平稱贊韋國清的報告很好,它在研究新的歷史條件下的問題,有針對性地提出了解決的辦法?!斑@就是我們在實際行動中堅決擁護毛澤東思想的表現(xiàn)”。他號召說,我們一定要肅清林彪、“四人幫”的流毒,撥亂反正,打破精神枷鎖,“使我們的思想來個大解放,這確實是一個十分嚴重的任務?!薄?2〕
第二天,《人民日報》在頭版報道了鄧小平的講話。標題寫得很長,雖然也提到了華國鋒,但突出了鄧小平的講話:“鄧副主席精辟闡述毛主席實事求是光輝思想,強調指出: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基本原則,任何時候都不能違背。但是,一定要從實際出發(fā),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總結過去經驗,分析新的歷史條件,提出新的問題、任務和方針”。
此前,《人民日報》于5月30日報道了華國鋒和葉劍英在全軍政治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但也只是說他們在會上“作重要講話”。6月6日,《人民日報》、《解放軍報》刊登了鄧小平的講話。當天,《人民日報》還發(fā)表了毛澤東1941年寫的《改造我們的學習》。毛澤東在這篇文章中明確提出“要把全黨的學習方法和學習制度改造一下”,并且批評了理論脫離實際的主觀主義,強調要堅持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
《人民日報》的這種安排使堅持“兩個凡是”的人感到震驚,關于真理標準的爭論更加激烈了。6月15日,中央主管宣傳工作的副主席召集中央宣傳部和中央直屬新聞單位負責人開了一次緊急會議,批評《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篇文章。
曾濤、楊西光參加了會議,據(jù)這兩位當事人的現(xiàn)場記錄,這位副主席在會上的講話,幾次點了胡耀邦的名,還點了“特約評論員”的名。他說,黨報要講黨性,《紅旗》雜志是黨的刊物,《人民日報》是黨報,新華社是黨的喉舌,《光明日報》也是黨報。黨性與個性要擺得對,允許個性,但個性要服從黨性。“不能因為在‘文化大革命’中受了沖擊,就把‘文化大革命’說得一錢不值。最壞的是把矛頭對準毛主席。”還有一些特約評論員,他們“寫的東西不好”。“特約,是誰么!不知道。聽說有的是社會科學院寫的,有的是黨校寫的,有的是組織部寫的。這些特約評論員文章,有問題?!彼J為,有些特約評論員文章好像有股氣,要出氣,“利用文章出氣不對。這要研究,我有意見?!薄度嗣袢請蟆穼Σ筷犝喂ぷ鲿h的新聞報道“也有問題”,鄧副主席講話標題是精辟闡明了毛主席思想,這對。但是,“對華主席的講話、葉副主席的講話為什么就不標‘精辟闡明’呢?難道華主席、葉副主席的講話就沒有精辟闡明毛主席思想嗎?這樣標題不是有意的嗎?”他提醒說,要注意特約評論員文章,“有幾篇不是那么恰當”。有篇講青年人的,沒有講清楚。有篇講老干部的,也沒有講清楚。他對這些文章“不經過宣傳部”,直接“打著特約評論員的名義在報上那樣搞”感到很不滿意,強調今后“要注意”。他特意提到4月10日《人民日報》刊登的一封信,認為信中的一些提法有問題,而“報社的評語捧得那么高”。文章說年輕人在錯誤路線干擾時跟著跑是很難避免的遭遇,沒有什么竅門可以避免這種遭遇發(fā)生?!斑@就不符合馬列主義,對青年起煽動作用,引導青年犯錯誤。”他對此表示非常不滿?!盀槭裁床豢杀苊??《人民日報》是黨的機關報,我和胡耀邦談過,要他在報上寫文章要注意。這期《紅旗》雜志那篇講干部政策的文章,有氣,不好?!都t旗》雜志是理論刊物,這篇文章不是理論文章,沒有什么理論,為什么要登第一篇?為什么要帶一個頭?是誰寫的?”他還告訴與會者:“我對胡耀邦同志說,政治路線犯了錯誤,我們負不起責任,第一是我,第二是烏蘭夫,第三是平化。組織路線犯了錯誤,第一是我,第二是你負責?!薄?3〕
其實,這封信是胡耀邦以老干部的名義寫給年輕人的。信寫得很平常,只是以他自己的親身體會談談如何做好年輕人的工作。不過,信中強調了要注重實踐的作用。胡耀邦在信中說,有些青年人,對黨那么熱愛,那么信任,并且準備把一切都獻給她。但“錯誤路線干擾破壞的時候卻為什么跟著跑,反而損害了她呢?”這個問題,“我在年輕的時候,也碰到多次,并且為它苦惱過?,F(xiàn)在年紀大了,才知道這是青年很難避免的遭遇?!薄坝惺裁锤[門,什么保險的東西可以使他們避免這種遭遇嗎?我看沒有。如果有,那我們就否認實踐論了。”那么,是否可以逐漸減少以至最后基本上消滅盲目性呢?“馬克思主義又告訴我們,這是可能的,完全可能的。辦法就是要隨著年齡的增長而不斷努力學習和實踐,學習馬列和毛主席的革命理論,學習黨的文件和黨報黨刊的重要言論?!蓖瑫r,“經常生活在群眾中間,向群眾學習,向群眾作調查,聽取群眾的呼聲,傾聽群眾的意見,并且經常遇事同群眾商量。這樣,就可以一步一步地使自己成熟起來。”
信中還說,有些青年人,“不是用歷史的發(fā)展的眼光來考察我們的社會主義社會(在哲學上叫歷史唯物主義),而是用想象的方法來幻想我們的社會(在哲學上叫唯心主義或主觀主義)?;孟肟偸鞘置烂畹?。一碰到實際問題,特別是某些陰暗的東西,幻想就破滅了?!边@位老干部建議,要經常對青年人作具體分析,這樣就“可以找到一種正確的工作方法”,就是“不要坐在房子里,冥思苦想,寫什么又長又空的指示文件;而是要經常到青年中去,發(fā)現(xiàn)青年中的先進事例,先進典型,并且憑借這些先進的東西去引導、教育、影響其他的青年?!彼裕F(xiàn)在的問題就是加強政治學習,“怎么使青年對政治學習發(fā)生興趣,怎么使青年人對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學習感到易懂,怎么使馬克思主義的大道理同本單位和自己頭腦中的小道理聯(lián)系起來,一通百通,這些問題我也說不清楚,留給你們,通過你們的實踐去解決吧?!薄?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