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一直告誡我們,干部子弟不要搞特殊化。1954年父親從中南局調到北京,任黨中央副秘書長兼中央工業(yè)工作部部長。初來乍到的父親工作頭緒太多,顧不上過問我們轉學的事,前三個孩子都上了干部子弟集中的中直機關育英學校。小雪上三年級時,有一次幾個小同學之間相互比誰父母官大,依次問各自的父母是什么首長,小雪對這些事從來沒概念,回家問媽媽,媽媽說不是首長,是“腳長”,他記住了“腳長”,但“腳長”是多大的官不知道,回學校就老老實實告訴同學:我爸爸是腳長,惹得同學們笑起來。到了小矛、小峰兩個小的上學的年齡,父母說不能再上干部子弟學校,所以他們就都上了普通的胡同小學,天天與胡同里的孩子摸爬滾打在一起,也經(jīng)常到同學家的小院小屋里去玩。沒有和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優(yōu)越感。
說起當年我們穿的衣服,是補丁打了一層,破了,拆下來再補一次,有時會在大補丁旁邊再加上小補丁。我穿父母的舊衣服,弟弟妹妹穿姐姐的舊衣服。父親給我的襯衣,一伸胳膊衣服就撕破了。妹妹小矛至今記得有的同學曾問她:你父親是大干部?我不信。大干部的孩子那能穿成這個樣子。小雪剛上小學時,衣服都是撿兩個姐姐的,穿粉紅襯衣,花布鞋,直到9歲時回家鬧了“革命”才不再著“紅裝”。我都上大學了,穿的還是媽媽的舊衣服,媽媽衣服上原本就有補丁。一個上海同學見我穿著打補丁的衣服,說:我家里困難,來時怕北京同學笑話,不敢穿舊衣服,沒想到你穿得比我還破。
父親坐的汽車,從來不允許子女乘坐,父親和我們說:汽車是配給我的工作用車,你們不能坐。媽媽也在華北局上班,都不搭乘父親的車,每天擠公共汽車上下班。1959年父親重病,工作時經(jīng)常暈倒,小平同志批準父親養(yǎng)病。父親才有了休息的時間。有一天父親乘車去頤和園,我卻是從東城的家中騎自行車去公園陪他的,當時這一切都顯得很正常。
我是孩子中的老大,爸爸媽媽對我,永遠是批評為主,爸爸媽媽常說,你們不要自以為有什么了不起,更不要特殊!有一年,媽媽下鄉(xiāng)蹲點,我收到媽媽從蹲點的鄉(xiāng)下寄來的一封信,說在那里接觸到許多貧下中農的孩子,非常優(yōu)秀,卻念不起書,你條件好成績卻不行實在不應該等等,其實我各方面都努力,學習好,對自己要求嚴格,考入師大女附中,在學校很守規(guī)矩,尊重老師,勞動也不惜力氣,放學回來自己衣服自己洗,拖地,納鞋底,學做飯。受到媽媽的數(shù)落,當時可覺得冤枉呢 。
1962年,困難時期,我高中畢業(yè)。我從小喜歡植物,對生物有興趣。一天和父親談起高考志愿,父親說中國是個農業(yè)大國,幾億人要吃飯,他年輕時想上農大,后來拿不出每個月幾個銀元的學費,才讀了師范。父親鼓勵我學農,我第一志愿就報考了北農大。高考復習時心里打鼓,拿不準,考不上怎么辦?家里肯定不會留我吃閑飯。媽媽說考不上可以幫助安排到東北林區(qū)當工人,心里才踏實。過些日子張榜,考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