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觀光日本,大都要驚訝神社之多,或許就吟出兩句古詩: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風(fēng)雨中。日本的地圖上,寺廟與神社的標(biāo)示不一樣。據(jù)說,神社總計19萬,或雄偉,或破敗,或獨霸一方,或坐落在小巷深處。一言以蔽之曰神社,里面供的神形形色色,最普遍的是八幡神、稻荷神、天神。八幡神掌管弓矢,是武道之神,有神社4萬多。稻荷神掌管五谷,神社3萬多。天神是文道之神,掌管學(xué)問,享祭天滿宮,約1萬多座。本來各有所司,但人事日繁而列神之?dāng)?shù)未見增加,所以,人類分工趨細(xì),神們卻撈過界,管得越來越寬,商業(yè)昌盛,交通安全,考試合格,不分人種,不分語言,有求必應(yīng)。

不說稻作弓矢,單說天神,卻是實有其人,即平安時代位居三公的菅原道真。他生于書香世家,年紀(jì)輕輕就當(dāng)上文章博士。若把古今人物集于一堂,試以漢文,道真必大魁天下。官至右大臣,與左大臣藤原時平分庭抗禮,但他終歸不過是一介書生,被藤原一黨用流言中傷,給貶到大宰府(今福岡太宰府市)。貧病交加,兩個幼兒也先后夭亡,苦熬了兩年,抑郁而死。從京都伴隨他遠(yuǎn)謫異鄉(xiāng)的弟子味酒安行為他送葬,拉靈車的老牛走出城外不遠(yuǎn)臥倒不動,于是就地埋葬。905年,道真托夢,稱天滿大自在天神,味酒在墓地建安樂寺奉祭。這就是太宰府天滿宮的來歷。安樂寺又叫做安樂寺天滿宮,由名稱可知,本來是神道和佛教混為一談。明治維新后,政府下令神佛分離,天滿宮才變成地道的神社。當(dāng)初太宰府天滿宮不過像菅家祠廟,問題是出在京都。自道真死后,京都不得安生,天災(zāi)頻仍,時平等讒害道真的人接二連三地死于非命。道真死后20年,皇太子死,平安末年的編年體史書《日本紀(jì)略》記載:"舉世云菅帥靈魂宿忿所為也"。當(dāng)時世間正盛行"怨靈信仰",死得冤屈的靈魂是"怨靈",作祟降災(zāi),需要為他慰靈鎮(zhèn)魂。想來菅家培養(yǎng)的門徒有3000之多,朝廷內(nèi)外,也乘機(jī)喊屈叫冤。930年,雷擊宮殿,數(shù)人斃命,人們傳說是道真的"怨靈"化作火雷。942年,道真死去40年,京都有個叫多治比文子的女人說自己夢見菅公。又過了5年(947年),一個叫神良種的人的七歲兒子也夢見道真，說他要住的地方一定長松樹。一夜之間,京都的北野長出幾千株松樹。由北野朝日寺僧侶最珍協(xié)助,文子、良種在那里建造神殿,祭祀天滿天神。這是北野天滿宮的由來。京都地處盆地,自然多雷,其實,與農(nóng)耕相關(guān),北野自平安時代初葉已經(jīng)是祭祀雷神的圣地。993年瘟疫流行,天皇追贈道真為太政大臣,位極人臣,雖然只是個虛名。第一個千年之初,天滿宮已遍布各地,"山陬海隅,家敬戶奉,走卒兒童知尊之"。

道真的"怨靈"簡直像兇神惡煞,撒向人間都是"怨"。中國的孔廟里供奉孔夫子,他是圣人,不是神。關(guān)公是武夫,死后坐在關(guān)帝廟里管事多,好像也溫文爾雅。鐘馗樣子兇,但只是捉鬼吃。"天滿宮天神"還有好些稱呼,如"大威德天神"、"日本太政威德天"、"火雷天神",都夠嚇人的。但到了近世,天神主要作為學(xué)問之神尚饗香火。時至今日,考學(xué)還得去求他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