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蒂安牧師心頭再次涌起了那些揮之不去的憂慮。和拉斐爾在一起,很難不回想起過去。讓他做教士是否是個合理的選擇?他生長于此,一直是這里的一員,學院是否還應該同意他在這里做教士候選人?他媽媽,最后一位姓阿巴斯諾特的人,在二十五年前——當時他才兩個星期大——將他遺棄在學院,他是多余的私生子。從那時起,圣安塞爾斯就是他唯一的家。是不是鼓勵他去別的什么地方,比如卡德斯頓或者牛津的圣斯蒂芬學院申請才更明智和謹慎呢?拉斐爾一直堅持在圣安塞爾斯接受培訓,可他的話語里是否已經(jīng)間接傳達出威脅,就是他要么不在這兒做,要么就不做神職候選人?也許學院一直對他過于熱情了,以至于這阿巴斯諾特家族最后的血脈只能選擇奉獻給教堂。這種關于拉斐爾的沒完沒了的憂慮時不時會冒出來,對那些雖然瑣碎但迫在眉睫的日常工作構成了打擾,這使塞巴斯蒂安牧師很惱火,他堅決地把拉斐爾的事放在一邊,讓自己集中精力處理學院的事情。
“有些小事情,拉斐爾,我想在學院前面停車的學生應該把車停得更有序些。你知道,我希望汽車和摩托車都能停在學校主樓的左側(cè)。如果他們一定要停在院子里,那就更要小心。這是特別令佩里格林牧師惱怒的事情。另外請學生們記得不要在晚禱結(jié)束之后再使用洗衣機,佩里格林牧師覺得那噪聲讓他難以集中精神。門羅女士已經(jīng)不在了,床單和被套現(xiàn)在每兩個星期換一次,它們放在雜物室,學生們自己去拿了自己換好。我們已經(jīng)登了廣告招人,但要過一陣子才能找到?!?/p>
“是,牧師,我會跟他們說的?!?/p>
“還有兩件更重要的事。這個星期蘇格蘭場的達格利什警長要到我們這里來。很顯然阿爾弗雷德·特里夫斯不滿意羅納德案件的審訊結(jié)果,找來警察局進行進一步調(diào)查。我不知道他要在我們這里待多久,也許只是一個周末。我們自然要全力配合他,就是說我們要充分和誠實地回答他的問題,而不要貿(mào)然發(fā)表意見。”
“但是羅納德已經(jīng)下葬了,牧師。達格利什警長還希望證明些什么呢?他顯然無法推翻上次審訊的內(nèi)容?!?/p>
“我想是的。我覺得這更像是為了讓阿爾弗雷德爵士滿意而采取的一種做法,他希望對他兒子的死做更詳盡的調(diào)查?!?/p>
“但是這很荒謬,牧師。薩??司揭呀?jīng)查得很仔細了。現(xiàn)在警察局想發(fā)現(xiàn)些什么呢?”
“我覺得很難。但不管怎樣,達格利什要來,我安排他住在杰羅姆。除了?,敗だ臐h姆,我們還有另外三名訪客。耶伍德探員要來這里度假恢復心情。他需要安靜和休息,我想他有時候可能需要在房間里用餐。斯坦納德先生要回來了,繼續(xù)他在圖書館的研究。他周六來,計劃在星期日早餐后就離開。我已經(jīng)邀請他在星期六的晚禱時吹奏。這會是個小型的圣會,但是也沒有辦法?!?/p>
拉斐爾說:“如果知道這些,牧師,我可能就不會來了?!?/p>
“我知道。我希望你能作為高年級學生至少留到晚禱之后。而且要對他表現(xiàn)出你對一位訪客、一位長者和一位牧師應有的尊重和禮貌?!?/p>
“前兩個人我沒有問題。第三個人讓我覺得如鯁在喉,做了那些事之后,他將如何面對我們、面對約翰牧師?”
“我想,像我們其他人一樣,如果他相信自己在那個時候做了他認為正確的事情,他就能獲得自我安慰。”
拉斐爾的臉激動得發(fā)紅。他叫起來:“他怎么能認為自己是對的?一位牧師把另一位牧師送進了監(jiān)獄!無論是誰這么做都太可恥了。這件事由他引起,這太令人討厭了。約翰牧師是最優(yōu)雅、最好的人?!?/p>
“你忘了,拉斐爾。約翰牧師在審判中認罪了。”
“他承認對那兩個男孩子有不當?shù)男袨?。但他沒有強奸他們,沒有引誘他們,也沒有對他們有身體上的傷害。是的,他是認罪了,但如果克拉普頓沒有多管閑事地去揭發(fā)過去的事情,他不至于進監(jiān)獄。挖出那另外三個男孩,說服他們?nèi)プ髯C,這究竟跟他有什么關系?”
“他認為這是他的職責。別忘了約翰牧師也對其他更嚴重的指控認了罪?!?/p>
“他當然那么做了。他認罪是因為他有負罪感。他覺得還活著就是一種犯罪。他不想讓那些孩子去證人席上作偽證。他不能承受的是對那些孩子的傷害——他們在法庭上作偽證對他們自己造成的傷害。他希望用自己進監(jiān)獄為代價來寬恕他們。使他們免于受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