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母親有一段日子沒看書,這使得父親心情放松,病也隨之好了。我覺得他好了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畢竟他不用拿腦袋撞墻了。他一撞墻我就害怕。
但是好景不長,有天晚上父親又開始撞墻了,這次撞得比以往每一次都響。我特別害怕,就敲敲寫字臺,把老鼠叫出來,讓它跟我一起去他們的房間。
父親結痂的地方又破了。母親鐵了心,抱著胳膊站在房門口,說,你這個卑鄙的小人,這次你就是撞死我也要跟你離婚。不,你要是死了才好呢,我就不用離婚了。天天拿死來威脅一個女人,你算個什么男人!
老鼠拿小爪子碰碰我的腳面,我知道它也挺害怕的,讓我出去找人。我撒腿就跑出去,跑出院子,從那些床單之間穿過,跑進醫(yī)院后門。我不明白為什么這個地方白天晚上都掛著床單,有一條不知道怎么卷在我身上了,我也顧不得解開,披著它就跑進醫(yī)生值班室,把值班醫(yī)生嚇了一跳,以為我是鬼。
那天晚上為了制止已經(jīng)陷入癲狂狀態(tài)的父親,他們給他處理好傷口后,給他服了安定片,讓他睡覺。母親的意見是把他綁起來,省得他醒來以后繼續(xù)嚇人。她在家里東翻西找,找到一截繩子,讓我?guī)退壛謱毶健?/p>
母親的手白白嫩嫩的,胳膊又那么細,拿著那截繩子不知道從哪下手。我也不會。最后母親很生氣地把繩子團一團,塞到鍋灶里,說,他要死就讓他死好了,他這樣活著有什么意思?一點尊嚴都沒有,還不如死了好。
第二天一大早我去找楊雪,希望她能幫我想個好主意。這樣下去,林寶山遲早得死。王小雅正要去鎮(zhèn)政府大院上班,一聽我說離婚的話題,就坐下來不走了,問我,張惠真的想離婚?
我說,她就是這么說的。小雅阿姨,離婚是什么意思?
王小雅說,傻孩子。你爸你媽現(xiàn)在是夫妻,離了婚就不是夫妻了,各人是各人。你媽可以給你再找個后爸,你爸也可以給你再找個后媽。
我說,那我不想讓他們離婚。小雅阿姨,你去勸勸我媽行不行?
王小雅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你媽媽是敵人,我們倆不說話。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王小雅和張惠是敵人,槐花洲的人都知道。我說,小雅阿姨,是不是因為你去鎮(zhèn)政府當了廣播員,你們才成了敵人?我覺得我媽媽肯定比你廣播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