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們倆還是手牽著手,循著聲音的方向走去。微暗的走廊盡頭,有扇通往外面的門。那扇玻璃門敞開著,所以夏天的陽光鮮亮地閃映在眼中。走廊右手邊有扇黑沉沉的木門,聲音就是從里面?zhèn)鞒鰜淼?。幸子跑過去,用小拳頭敲著門板呼喚。
“誰???奇米?”
“是幸子嗎?幫我把門鎖打開,你夠得著嗎?”
那個聲音是桑田老夫人。
“什么嘛,原來是外婆?!?/p>
幸子發(fā)出沮喪的聲音。門板的正中央有個閂緊的插銷。這棟房子無論廚房或浴室,只要靠走廊的門,都加了鎖。為的是萬一小偷進(jìn)來的話,可以防止損失波及到其他房間。我轉(zhuǎn)開插銷,同高出聲喚道:
“鎖拉開了,我開門啰。”
有兩三秒鐘沒有回應(yīng),想來是我的聲音出乎她的意料。不過沒一會兒,門板咔拉拉地開了,老夫人露出臉來。后面是一個霉味嗆鼻的幽暗房間,陳舊的衣箱和一些破銅爛鐵胡亂堆放著。
“是悅子小姐呀。多謝你。”
老夫人有些困窘地擠出笑容說。
“我想要找東西,結(jié)果被人關(guān)起來了?!?/p>
“是誰把你鎖上的呢,外婆?”
幸子仰起頭問道。
“不知道??赡苁悄銒寢尰蚴窍愦?。外婆被那些箱子遮住了,所以她們沒看見?!比缓?,老夫人又小聲說:“幸子,外婆被關(guān)起來的事,不要跟別人說哦?!?/p>
“為什么?”
“因為呀——太丟臉了嘛。”
幸子點點頭,我也裝出沒這回事似的點點頭,順便問道:
“老夫人,我們在找奇米,請問它有沒有進(jìn)到這房間來?還是到什么地方去了?”
“奇米啊……它原本輕手輕腳地跟在我后頭,可是不知道鉆到哪里去了?!?/p>
老夫人把暗紅色的手電燈光照向雜物間的各個角落。
“沒有呀,幸子。我們走吧。它可能鉆到外面去了。”
我催促幸子離開,因為桑田老太太不想讓別人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里。若非如此,她可以大聲呼救??墒撬坏珱]呼叫,還悄悄地想試著自己開門,肯定是在找一些會遭人譏笑的舊時代的東西吧。就因為如此,貓也沒找到,我們又回到原處。
“對不起,這孩子真不聽話。”
敏枝夫人一面把曬干的布取下,一面慌亂地回過頭。
“還是沒找到。會不會跑到外面去玩了?”
“我想應(yīng)該不會。它來我們家才不過十天,而且又是非常黏人的貓,只會去有人在的地方。而且就算到室外,也只在院子里走動?!?/p>
我找了個適當(dāng)?shù)臅r機(jī)離開現(xiàn)場——若是再被拉著去找貓,可真受不了。
有人敲門,我從讀得正專心的偵探小說中回到現(xiàn)實。
“悅子小姐,我有點事想跟你說?!?/p>
是野田的聲音。
“請進(jìn),門沒鎖?!?/p>
我的口氣有點冷淡。難得讀到正精彩的地方,卻被那個饒舌的丫頭打斷,心里自然不太高興。
不過,野田說的事卻出乎我的意料。
“悅子小姐,您有沒有看到平坂先生?”
她把門開著,用不太尋常的口吻問道。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說什么‘您’嘛。剛才不是在樓梯口碰到他嗎?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
“不,我說的是在那之后?!?/p>
“沒看見。怎么了嗎?”
“平坂先生他……不見了?!?/p>
野田降低了聲音,分得很開的兩只眼睛里帶著不安。
“你說不見了——是指他剛才出去后,就再也沒回來過嗎?”
“如果他確實出去了的話,就算找不到人也沒什么奇怪的,可是他并沒有出去?!币疤锿鹑缏牭焦砘甑哪_步聲一般,輕輕地回頭看了一眼,又小聲地說:“他雖然從玄關(guān)出去,卻沒有走出大門。因為大門附近,有個名叫松造的農(nóng)人在除草。太太和香代在后門那邊晾衣服。他們?nèi)硕颊f沒有看到他出去。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悅子小姐?”
“那他一定還在某個地方吧。”我有點不耐煩地說,“你是何時發(fā)現(xiàn)他不見的呢?”
“剛才發(fā)現(xiàn)的呀。因為那個人的房間是單人房,我四點去巡房量體溫的時候,二號房沒人,我想他大概去廁所了吧。等了一會兒沒見他回來,就到下一個房間去了,然后我便完全忘了這回事。因為平坂先生已經(jīng)不需要量體溫了。后來到了五點,香代來送晚飯,要分送到各房去。二號房是人見護(hù)士送的,但她馬上回來問我:‘野田,平坂先生不在嗎?’我嚇了一跳,便說出量體溫時也沒見到他的事。我們以為他沒說一聲就外出了,但問了幾個人,都說他既沒從前門出去,也沒從后門出去?!?/p>
“野田小姐,我和你站在樓梯口聊天,看到平坂先生,是還不到兩點的事吧。我記得好像是一點四十五分左右……”我一邊從書桌前起身,一邊看向手表?,F(xiàn)在是五點十八分。我又問:“那么,最后看到平坂先生的人,就是我和你了嗎?”
“不是,最后看到他的是松造。他正在玄關(guān)前的花圃里,重新立起向日葵的支架。平坂先生從玄關(guān)走出來,站了一會兒,指著花問東問西的,然后抽了五分鐘還是十分鐘香煙,就轉(zhuǎn)到屋旁的方向去了,所以他并沒有從大門出去?!?/p>
“屋旁是指——藥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