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上大學時,因為從一個落后偏遠的地方來到北京,加劇了我的自卑感。我那時還是一個比較愛和別人比較的人。如果一個人不愛跟別人比較,別人好不好對自己都沒有影響,因為別人很少會來直接說你。都是因為自我總要去比,一比,比不過,自己就難受。我剛上大學時,很怕說話。當年從昭通到云大農(nóng)大附中的時候,不敢說話,因為我不會說昆明話。等我好不容易把昆明話學會了,到了北京又只會說昆明話不會說普通話,所以入學大概有三個月左右,我?guī)缀鯖]怎么說話,尤其是班上要發(fā)言之類的,根本就不敢說。
后來,特別有意思的一件事情讓我開始說話了。有一天,我在學校圖書館前面的大廣場上散步背書,有個同學,過來問我?guī)c,我就告訴了他。他又問我是哪個系的,我說是哲學系的。我問他是哪個系的,他說是中文系的。然后他就開始跟我談尼采什么的,那時候尼采蠻時髦的。其實,那會兒我也不懂什么尼采,但我也是虛榮心膨脹,想自己是哲學系的,一直被你們歧視,怎么著也得顯擺顯擺,就和他胡說八道了一通。沒想到,最后那個男生還表揚我說:我覺得你挺棒的!最關鍵的是,他說:你的普通話說得真好聽,不像有的人說得那樣生硬,特別溫柔。就這樣,我對說話一下子有了自信,后來就變得愛說話了,而且還特別喜歡自己的帶有口音的普通話,我的這種云南口音的普通話一直保持至今,以后也不準備改了。
到了大學以后,我的第一個目標就是要考研究生。當時考研究生是非常難的,但我想,只要努力就能夠?qū)崿F(xiàn)。自己對自己在智力方面的天賦還不自信,唯一的出路還是要努力抓時間學習。在大學期間,如果說是智能方面的自卑在考上大學以后有所緩解的話,長相方面的自卑依然如故。雖然自己不漂亮,卻奢望找到一個特帥的男朋友。
別人不是說我的鼻子塌嗎?我那會兒就特愛照著鏡子捏鼻子,把鼻梁捏腫了,腫了以后感覺會高一點,過兩天它又塌下去了。后來還為了要證明自己長得還可以,去考校舞蹈隊,沒想到還真考上了,自以為證明了一下自己其實還挺漂亮的。不過后來聽人說,舞蹈隊不看長相,只看身材。后來看清華大學學生國標隊的舞蹈,那才真叫棒!那些學生在臺下都很不起眼,但在舞臺上太耀眼了!從那里,我看到一個人在展示才華的時候,不管是什么才華,只要是對社會有益的,都會讓一個人變得很有魅力!當年,我們校舞蹈隊練功是在一個有舞臺的食堂,芭蕾舞團的老師來教我們,穿著緊身衣。那會兒我們的感覺挺好,我的身材那會兒也確實挺不錯。
芭蕾舞老師的眼睛特別有神,他教我們在臺上的時候,抬手你要讓下面的人看是45度角,但在臺上,你的手要放得更低一些,從臺下看上去才能看到你的臉,也才能從觀眾的視角上看是45度角。這點后來我在研究哲學的時候,也發(fā)現(xiàn)它講的其實是現(xiàn)象與真實之間的關系。當然,那是次要的,最關鍵是當時在舞蹈隊極大地滿足了我的虛榮心。我開始披著長發(fā),穿緊身衣、高跟鞋了,在校園里扭吧扭吧的?,F(xiàn)在想起來挺可樂的,但當時覺得自己很美。
為了進一步建立自信心,我還參加了一系列的活動。在《搖籃》報參加了詩歌組和小說組。干那些事的動機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想讓別人覺得自己什么都會。當時還參加了系里面的民樂隊,彈中阮。小時候我們家里面有一種琴,叫斑竹,媽媽教過我。我看斑竹跟中阮有點像,就去彈中阮,其實我的水平是很差的。
記得當時我們系里的民樂隊隊長,是部隊來的,他打揚琴,我們排練了一個曲子叫《雨打芭蕉》。合練的時候,隊長讓我跑到老遠的地方去聽聽感覺怎么樣,我回來說還挺不錯的。等我合奏的時候,我有好多地方根本沒有彈,結(jié)果還遭到了隊長的表揚,說我的節(jié)奏感特別強,可能是節(jié)奏不對的地方我沒有彈吧?后來我們的表演還獲得了學校的二等獎,我純屬濫竽充數(shù),沒怎么彈還獲得了個好名聲,現(xiàn)在想來這都是些虛頭巴腦的事。人可以有虛名,但虛名是帶不來實名給人的幸福感的。每當回憶起這些經(jīng)歷,讓我感覺到的總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