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梁啟超與胡適:左右不討好的開路先鋒(15)

史客:1201-一脈 作者:薩蘇


說到新舊之爭,梁啟超是過來者,他也是信過進(jìn)化論的,以為新的一定能勝過舊的。而且,發(fā)生在二十世紀(jì)之初的“小說界革命”、“詩界革命”、“史學(xué)革命”,梁啟超都是發(fā)動者和倡導(dǎo)者。但隨著年紀(jì)的增長和閱歷的增多,他對文化革命中的過激態(tài)度和行為則多了幾分憂慮和不安,他擔(dān)心,對待文化傳統(tǒng)的偏激,也許會使中國人喪失安身立命的根基。所以,他總是試圖調(diào)和新舊之間的矛盾。在白話詩的爭論中,他也是這樣做的。1920初,梁啟超旅歐歸來,恰逢胡適首部白話詩集《嘗試集》出版。在那段繁忙的日子里,他居然擠出時間讀了散發(fā)著墨香的《嘗試集》,并致信胡適表示祝賀:“《嘗試集》讀竟,歡喜贊嘆得未曾有,吾為公成功祝矣?!保ǘ糯汉拥染帲骸逗m論學(xué)往來書信選》(下冊),1234頁)我們尚不清楚梁啟超是從什么渠道獲得胡適這部新著的,也許是在某個飯局中胡適送給前輩“批評指正”的。不過,梁啟超的態(tài)度應(yīng)該讓胡博士感到欣慰,盡管他已得到周圍朋友普遍的贊揚,但畢竟這是從另一陣營傳來的聲音。他批評那些守舊的老先生,“忽然把他(指白話詩)當(dāng)洪水猛獸看待起來,只好算少見多怪”。(梁啟超:《飲冰室合集·文集》之四十三,73頁)這些守舊的老先生多是梁的舊友,他們正翹首以待梁任公歸國,要他擔(dān)當(dāng)起糾正文化發(fā)展方向的重任呢。恰如李肖聃在《星廬筆記》中記載:“是時績溪胡適教授北京大學(xué),力主以語體代文言,號新文化,群士方望梁歸,有以正之?!保ɡ钚ゑ酰骸缎菑]筆記》,38頁)但梁啟超卻讓老先生們感到了深深的失望,他們或許忘了,梁啟超是最善變的呀。他一回國,就敏感地發(fā)現(xiàn)了新的時代正呼喚著新的文化,白話詩正是新文化的代表;何況,他引為自豪的是,他不僅不是白話詩的反對派,17年前,在《新民叢報》上,他就說過白話詩應(yīng)該提倡。言外之意,你們現(xiàn)在搞白話詩,還要尊他為前輩呢。

但是,梁啟超對于白話詩的支持和贊賞都是有條件的。他在19201018日致胡適信中說得非常明白:“超對于白話詩問題,稍有意見,頃正作一文,二三日內(nèi)可成,亦欲與公上下其議論?!保ǘ∥慕?、趙豐田編:《梁啟超年譜長編》,922頁)他這里所說的“正作一文”,大約就是后來的《<晚清兩大家詩鈔>題辭》。從這篇文章中可以看到,與其說梁啟超“稍有意見”的是白話詩,不如說是一些人對待白話詩的極端態(tài)度。他說:“至于有一派新進(jìn)青年,主張白話為唯一的新文學(xué),極端排斥文言,這種偏激之論,也和那些老先生不相上下。就實質(zhì)方面論,若真有好意境好資料,用白話也做得出好詩,用文言也做得出好詩。如其不然,文言誠屬可厭,白話還加倍可厭?!保簡⒊骸讹嫳液霞の募分氖?span lang="ZH-TW">73頁)他還說:“講別的學(xué)問,本國的舊根柢淺薄些,都還可以;講到文學(xué),卻是一點兒偷懶不得?!保ㄍ?,70頁)

胡適似乎沒有領(lǐng)會梁啟超的用心,他在給陳獨秀的信中抱怨:

你難道不知他們現(xiàn)在已收回從前主張白話詩文的主張?任公有一篇大駁白話詩的文章,尚未發(fā)表,曾把稿子給我看,我逐條駁了,送還他,告訴他,“這些問題我們這三年中都討論過了,我很不愿他來‘舊事重提’,勢必又引起我們許多無謂的筆墨官司!”他才不發(fā)表了。(水如編:《陳獨秀書信集》,30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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