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將18年前那次無功而返當(dāng)做了前車之鑒,這一次他們擺出來的架勢明顯不一樣了。從登上澎湖的第二個月開始,荷蘭人就開始在澎湖興建紅木埕要塞,后來又在白砂、八罩附近興建類似的堡壘。這些堡壘多為每邊56米的方形城堡,每堡安置火炮29門。紅木埕要塞歷時3個月完工,1150名華人勞工在期間一半病死累死餓死,幸存的571名被販賣到巴達維亞,最終抵達的也只有65名,其余均死于途中。
外人打上門來,并且理直氣壯地在你的地盤上筑窩建巢,這樣的一樁事可謂大了,應(yīng)該足以吸引朝廷的目光了吧?偏偏此時北方戰(zhàn)事吃緊,后金勢不可擋地攻城拔寨,努爾哈赤幾乎兵臨北京的門戶山海關(guān)了,而各地揭竿而起者也此起彼伏,已經(jīng)持續(xù)了200多年的大明江山岌岌可危。不過據(jù)明史記載,福建巡撫商周祚還是派人去巴達維亞找荷蘭人談判,請荷蘭人立即從澎湖退走,理由是:“因為這島是中國皇帝的財產(chǎn)?!钡商m人不肯接受,他們提出的要求大致有二:一要跟中國通商,二要中國禁止與馬尼拉的西班牙人通商。
談判后來又來來往往談了幾回,卻是越談,荷蘭人越是增兵添將。而福建巡撫的口氣也一直未改變,堅持只有荷蘭人離開中國管轄多年的澎湖島以外的地方,雙方才有商可通。
因此僵住了,彼此都沒有退讓的意思。
劍拔弩張的時候,接下去一場戰(zhàn)爭往往就緊隨而來了。
明天啟四年(1624年)正月,新到任不久的福建巡撫南居益決心用兵,福建水師40艘艦船運著2000多將士在澎湖北部的吉貝嶼登陸,突入鎮(zhèn)海港,筑城自守。六月,抗倭名將俞大猷之子、福建總兵俞咨皋率水師的增援部隊又登上澎湖島,對荷蘭施加更大的壓力,終于使退守風(fēng)柜尾的荷蘭人無法再堅守下去。雙方議和,荷蘭人從澎湖退走,退往臺灣大員(即現(xiàn)在的安平)。
據(jù)說李旦在這件事情上起了很大作用。
年初時他的義子鄭芝龍離開日本平戶抵澎湖,而他在這一年八月也來到這里。因為通荷語,閩南話又是他的母語,荷蘭人竟讓李旦作為他們的代表,與清政府進行談判。李旦很賣力地在海峽上駛來駛?cè)?,?jīng)過調(diào)解,這一年8月22日,雙方達成協(xié)議。4天后荷蘭人開始撤往臺灣,而鄭芝龍也與他們一同動身。
荷蘭人在大員登陸后,欣喜地發(fā)現(xiàn),這里并非荒蕪一片,比他們想象的好,好很多,不僅有生機,還有資源。1625年2月19日,荷蘭首任臺灣長官宋克給上司的報告就這樣描繪道:“……土地肥沃,出產(chǎn)非常豐饒,有鹿、山羊、豬等野獸,野鴨、野兔亦悠游其間……”
那個春天,20歲的鄭芝龍離開日本長崎,到澎湖給占據(jù)島上的荷蘭人當(dāng)翻譯,因為聰穎好學(xué),這個頗具傳奇色彩的青年,在與外國人經(jīng)商貿(mào)易的幾年中,竟學(xué)會了數(shù)種外語。但他肯定志不在此。無論如何,小小的通事之職,都不可能與他躊躇滿志的內(nèi)心契合起來。那期間,并沒有太多需要他出面翻譯的機會,荷蘭人反而數(shù)次派他到臺灣海峽上,參與對往來的商船進行截擊搶奪之舉。相信這種活對鄭芝龍來說肯定比當(dāng)翻譯更充滿刺激。但搶了半天、奪得半死,一切財物卻并不在他手中停留,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全部歸屬了荷蘭人。這個過程估計也令他頗為感慨并浮想聯(lián)翩。
德韋特是荷蘭第二任臺灣長官,他還在澎湖任職時,曾在一封信中寫道:“經(jīng)過雷約茲司令的批準(zhǔn),我們每天都期望能夠在這里集中二三十艘中國帆船,通事一官被派往北方去截擊與俘獲一些船只?!?/p>
這里所說的“一官”,就是鄭芝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