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賣爵位和納錢贖罪兩項所籌集的錢款對于戰(zhàn)爭消耗來說簡直是杯水車薪,根本就支撐不了多久,接下來還得想別的辦法。偏偏這個時候很多地方連年遭受洪澇災害,地方政府不得不開倉賑濟,這頓時讓漢王朝雪上加霜,入不敷出。這時,漢武帝從他的謀臣中選用了三個經濟能人,一個是孔僅,一個是東郭咸陽,一個是桑弘羊,正是這三個人,把大漢帝國的自由經濟轉向了戰(zhàn)時壟斷經濟。首先粉墨登場的是孔僅和東郭咸陽,這兩人所出的主意就不是賣爵位、納錢贖罪那么簡單了,而稱得上是禍國殃民,因為他們直接從貨幣入手,也就是用通貨膨脹的辦法大規(guī)模掠奪民間財富?,F(xiàn)在,誰都知道通貨膨脹是一種掠奪財富的手段,因為西方國家屢次用這種辦法掠奪財富,現(xiàn)在美元的大幅貶值就遭到全世界的痛罵。而孔僅和東郭咸陽一出手就顯得特別兇狠——他們把白鹿皮剪裁成一尺大小,然后規(guī)定這一尺見方的白鹿皮就是新貨幣,而其等價于40萬錢!40萬錢是什么概念?當時,一般的中產階級家庭所擁有的財產總額大概為20萬錢,所以,這一尺白鹿皮就相當于兩個中產階級家庭的全部財產額!為了保證新貨幣的推行,漢武帝配合孔僅、東郭咸陽,下了硬性規(guī)定。當然,光是推行這種超大額的貨幣還不夠,這種超大額貨幣畢竟只能在狹窄的范圍內使用,而真正普遍性地掠奪民間財富的辦法就是徹底改變貨幣的通貨價值,也就是人們常說的一句話:把一分錢掰成八瓣花,但這是平民百姓節(jié)省的意思,到了貨幣陰謀家這里,其意義就大了,那就是重新發(fā)行貨幣,同時把新貨幣分為三品,這就等于說,政府公開發(fā)行真幣、半偽幣和偽幣,其結果就是政府花費一個原貨幣的價值,就能換回來兩個或者三個價值的民間財富。簡單點說,孔僅和東郭咸陽轉眼間就為漢武帝席卷了民間一半的財富。
發(fā)大水的人最終也免不了被水淹,全面通貨膨脹的結果很快就殃及政府,而這時桑弘羊主義發(fā)揮了作用,那就是實行“平準均輸”,這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只能政府用通貨膨脹席卷民間財富,不能民間用偽劣貨幣欺騙政府。所謂的“平準均輸”就是以實物充租稅,這就是說,政府可以用偽劣貨幣購買貨物,而民間則必須用相當于真金白銀的實物繳納租稅,兩頭的好處都歸了朝廷,兩頭的壞處都落到了民間。
如果說賣爵位、納錢贖罪是撈了一筆快錢,發(fā)行白鹿皮、三品貨幣是大賺了一筆的話,那么這些還都是戰(zhàn)爭所迫,是一種戰(zhàn)時經濟的典型表現(xiàn),全球歷史上很多處在戰(zhàn)爭期間的政府都干過這種事,這些如果在戰(zhàn)后被消除也就算禍害一時,但這些錢還是不夠漢武帝的戰(zhàn)爭支出。這時,桑弘羊三人又為漢武帝出了一個徹底的主意,那就是不再間接從民間、從商人企業(yè)主那里分享利潤,而是將一些獲利穩(wěn)定又豐厚的行業(yè)直接改為官營,并且利用政府有權發(fā)布政令的權力,規(guī)定其他人不得再經營此行,這樣就能夠將全行業(yè)利潤滴水不漏地全部轉入政府手中,這就是“鹽鐵專營”。
“鹽鐵專營”政策不僅為漢武帝籌集到了大筆軍費,而且完成了一個大轉變,漢帝國從此走上了官本位之路,后世的朝代也就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
鹽業(yè)、冶鐵業(yè)、礦業(yè)、倉儲業(yè)等這些都是當時的支柱性行業(yè),關系國計民生,因此收入穩(wěn)定,獲利豐厚。官營的好處是壟斷,沒有競爭,因此利潤可以最大化,這最大化可是飽含血淚的最大化。有那么點兒諷刺意味的是,董仲舒仁政思想的一個論點就是“不與民爭利”,但儒家思想卻是維護“與民爭利”這個潛規(guī)則最好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