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高的海拔，昏沉的感覺幾乎無法形容。你什么動力都沒有，但你根本不在乎什么動力。你唯一的渴望就是蜷縮成球狀，不被打擾。這就是為什么在這里死亡看上去有著神秘的吸引力——它好像成了從寒冷和痛苦中解脫的唯一方法。

這正是這個地方的危險之處。我努力從我躺下的地方坐起來，帳篷門口的拉鏈略微有些破損，半截簾門隨風拍動。從我坐的地方，穿過荒涼的谷口可以看到深雪山坡的起點?？耧L舔舐著冰面，卷起松散的、粉塵一樣的雪，并把它們吹向遠方。這樣的場景讓大山看起來既冷酷又危險。我能看到米克摔下山的地方。他真幸運?；蛟S他受到了保護？我心里亂極了。想起了那些所有為了追求登上頂峰夢想而失去生命的登山者們。他們值得嗎？

我找不到答案。我只知道他們幾乎全部都是在上面的峽口里死去的。

現(xiàn)在是晚上7點。距離我們準備好再次開始艱巨任務只剩半個小時了，而準備工作可能會花掉我們1個小時的時間。到最后，你幾乎看不到我們的身體和臉上有一塊肌膚露在外面，我們會像蠶繭一樣被包裹得緊緊的，蜷縮在里面，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我把手伸到背包頂袋里，拿出幾張包裹在塑料袋里的皺巴巴的書頁，我?guī)е鼈兙褪菫榱诉@一刻。

“即使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亦必疲勞困倦，即使精力充沛的強壯男子亦將徹底倒下。然神之侍者定能復得活力，如雄鷹展翅騰飛。疾行不疲，漫步無倦。”（《圣經(jīng)·以賽·亞書》第4卷29章第31節(jié)）

我感到在這種地方，這句話是我唯一擁有的精神支撐。其他任何人都沒有足夠的、額外的力量來救護你，這里只有你自己和你的造物主。沒有借口讓你出錯——沒有B計劃。在未來的24小時里，你得面對六分之一的死亡率這個殘忍的數(shù)字。當然，這也使你的精神更加集中。

這是直視死神的時刻，是承認你會恐懼、握著萬能之神的手爬上去的時刻。在接下來的一天一夜中，那些淳樸的《圣經(jīng)》經(jīng)文始終在我腦海里縈繞，伴隨我奮力爬向更高處。

我們已決定在夜里9點離開營地，這比登山者通常動身登頂?shù)臅r間都要早很多。天氣預報稱更高處會有強風，而且在白天風力會逐漸加強。因此，在天氣變得更糟之前，我們得盡可能多地利用夜晚的時間向上攀爬。

杰弗里、艾倫和邁克爾很快也走出了他們的帳篷，像是準備要進行太空行走的宇航員。夏爾巴人的帳篷仍然緊閉著，尼爾喚醒了他們。夏爾巴人要我們先出發(fā)，說他們會追上來的。

我們五個穿越西峽口的人就像疲勞的士兵要去戰(zhàn)場上打仗一樣，看起來似乎有點神秘。當我們到達冰峽口時，山的坡度陡然加大。我們把腰彎得更低了，繼續(xù)向上爬去。頭燈光照亮了腳前的雪，我們的整個世界變得光亮清楚了，光線告訴我們該把冰鞋踩到哪，把冰斧砍向哪。那束光照到的地方，就是我們所知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