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帝王當?shù)溃?2)

一言難盡:明與前清歷史現(xiàn)場 作者:張嵚


朱厚照在用人上,最遭士大夫批評的就是寵信宦官,疏遠文臣。然而在《明實錄》中,朱厚照對此倒有自己的看法,他自己說:“文官中十個人,最多也就三四個是好的,宦官中十個人,卻能有六七個是好的?!边@樣的傾向性,也伴隨他整個執(zhí)政時代。

按照許多史料的說法,朱厚照應該是明朝歷史上最變態(tài)的皇帝,特別是享樂到變態(tài)。比如玩女人,不但他的“豹房”里養(yǎng)了成百上千名各族女子,伺候他享樂,《明實錄》里還說,他喜歡天天晚上帶人在北京城里瞎逛,看到大戶人家的院子就闖進去,然后四處搜索美女,看中了立刻帶走,尤其喜歡寡婦。他巡游北方邊境的時候,伺候他的美女,裝了滿滿幾大車,而且一路上招搖過市,可謂滿路春色。另外《萬歷野獲編》等明人筆記里,還說他上朝的時候,帶著豢養(yǎng)的寵物猴子一起見大臣,朝堂之上猴飛狗跳,亂作一團。視察邊境的時候,還故意穿上蒙古人的衣服,在邊境線縱馬馳騁,扮演蒙古人來取樂。對于他的不正經,連大明的附屬國朝鮮都有話說,朝鮮《李朝實錄》中記載:朝鮮使臣回國復命的時候就說,朱厚照的種種行為,跟隋煬帝陳后主等昏君并不一樣,他就是一個孩子。

朱厚照被認定是“昏君”的另一個罪名,就是虐待大臣。除了責罰過給他提意見的大臣外,還經常給大臣們搞點“惡作劇”。《明實錄》里記載,正德十一年(1516)正旦節(jié),滿朝文武依據(jù)慣例,去宮內向皇帝朝賀。但朱厚照一看大臣們各個穿得板板正正,就格外不喜歡。就故意放大臣們鴿子,躲在宮里不出來??蓱z一干文武大臣,從大清早一直站到晚上,各個餓得兩眼昏花,見皇帝見不到,走又不敢走。直到天色擦黑,朱厚照才派太監(jiān)傳旨,說皇上今天不來了,大家都回家歇了吧。早就疲累交加的大臣們如遇大赦,連忙爭著往家跑,卻不想在午門外相互擁擠,竟然有多名大臣被擠到,發(fā)生了明朝版的“踩踏事故”。《明實錄》里說,整整一個小時的事故中,大臣們兒子喊爹,屬下喊領導,仆人喊主子,慘叫聲、呼救聲“聲徹殿宇”。事后統(tǒng)計傷亡,右將軍趙郎被當場踩死,三十多名大臣受傷,連內閣大學士梁儲胳膊都被踩斷。事后,朱厚照也曾表現(xiàn)悔意,他沒有去見大臣,但死者趙郎的葬禮,他曾親自參加,所有在事故中受傷的大臣,也都得到優(yōu)厚撫恤賞賜。

而被批評虐待大臣的朱厚照,對于大臣,卻也有他寬容的一面。除了厚待楊廷和等重臣外,對于許多得罪他的大臣,他非但不恨,相反卻非常敬佩。比如他南巡揚州,在當?shù)仨б馔鏄?,揚州知府蔣瑤非但不逢迎,相反處處和他“針尖對麥芒”。朱厚照向蔣瑤索取銀兩,蔣瑤拿著自己老婆陪嫁的首飾哭窮說:“我家里就這些東西,皇上您看著辦?!敝旌裾沼窒蚴Y瑤索取當?shù)氐奶禺a瓊花,蔣瑤反而嘲諷說:“瓊花這東西我們這里原來有,但自從宋徽宗被抓走以后,它就絕跡了?!逼鋵嵤浅靶χ旌裾帐潜彼瓮鰢位兆?。這樣一個給他添堵的官員,朱厚照非但不怒,當場一笑了之。事后蔣瑤雖然遭朱厚照的太監(jiān)挾私報復,被用鐵繩子捆在朱厚照的車隊里,隨朱厚照一直北歸到山東臨清才釋放。但后來卻官升陜西參政,再未受任何責罰。后人的史書中,給朱厚照加過許多“貶義詞”,但唯獨沒有人說,他是個暴君。

朱厚照帶兵打仗時也是很正經的。對他抨擊頗多的《明實錄》中,詳細記錄了正德十二年(1517),他率兵北征時候的表現(xiàn)。當時他從宣府出發(fā)至前線,一路往返千里。朱厚照身著軍服,腰跨弓矢,拒絕乘坐侍從們給他準備的舒適馬車,反而縱馬行軍草原上。一路上風雪大作,道路艱難崎嶇,等到大軍回師的時候,他身邊那些親隨宦官們,好多都因為勞累過度病倒,卻唯獨朱厚照風采依舊,斗志勃勃。朱厚照在那一年發(fā)動的戰(zhàn)役,就是明朝歷史上被嘲笑極多的“應州之戰(zhàn)”,即朱厚照率領六萬大軍,在應州地區(qū)與蒙古韃靼可汗巴圖蒙克血戰(zhàn)。按照正史的說法,明軍雖然擊退了敵人,但僅僅斬首了十六個人,自己卻陣亡了五十六人,屬于不折不扣的敗仗。同時《明實錄》中卻承認,自從那一戰(zhàn)打完后,原本年年侵擾明朝邊境的巴圖蒙克,之后再也不敢深入明朝邊陲。顯然這場戰(zhàn)爭的結果,在《明實錄》中遭到了歪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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