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夢中驚起,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關切地問道:
“?。∈菃?!他沒能飛過去?他半道返航了嗎?”
汽車深處只傳來一句簡單的回答:
“沒有。”
我們還在等著聽下文,可是卻什么話也沒等到。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著,顯然,這個“沒有”后面已經(jīng)沒有下文了。這個“沒有”是終審判決,勒克里萬不只是沒有在卡薩布蘭卡著陸,他再也不會在任何地方著陸了。
因此,在我第一次執(zhí)行郵航任務的清晨,輪到我來參加這個神圣的就職儀式了。透過車窗,望著被街燈照得明晃晃的碎石路,我心里十分不踏實。一陣陣狂風掠過地上的水洼,我不禁想到:“我的第一次郵航……真是太倒霉了?!蔽姨痤^,望了一眼督察員,說道:“天氣不怎么樣吧?”督察員疲憊地瞧了一眼車窗外,嘟囔著:“這可說不好?!蔽宜伎贾鴫奶鞖鈺惺裁礃拥念A兆。就在出發(fā)前夕,吉奧梅特的一個微笑驅(qū)散了老飛行員壓在我心上的所有不祥之兆;可是,此時此刻,這些兆頭又重新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誰要是不了解航線上的每座山石,而且又碰上暴風雨,那可夠倒霉的……是啊,夠倒霉的!……”他們要維護自己的威信,帶著讓人讓人難堪的憐憫,看著我們,搖搖頭,仿佛在為我們的天真與無知而惋惜。
的確,這輛老爺車曾經(jīng)成為我們之中多少人的歸宿?六十人還是八十人?他們也是在這樣一個下雨的凌晨,也是由這位沉默寡言的司機送走的。我環(huán)顧身旁,發(fā)現(xiàn)在黑暗中有幾點香煙點明的閃爍。那些陷入沉思的煙客都是上了年紀的老公務員,他們給我們之中的多少人當過最后的送殯客?
我在無意中也聽到一些他們低聲交談的秘聞軼事。他們談著生老病死,談著金銀玉帛,談著煩人的家長里短。這些事情就像是一堵堵死氣沉沉的圍墻,將他們囚禁在黯淡的監(jiān)牢之中。突然之間,命運的真面目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