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怎樣的女孩呢？”吉敷問道。

社長交抱雙臂，說道：“嗯，我對她已經不大有印象了?！?/p>

“她是個讓人印象淡薄的人嗎？”

“嗯，可以這樣說吧。你看她相貌長得很漂亮，但這樣的美女在公司里多得是，所以反而不引人注目了?！闭f罷，社長從口袋里摸出香煙。

“這女孩有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譬如說好勝心很強之類的?！?/p>

“不，我沒有這樣的印象。如果她的好勝心強，我一定會有印象的。”

“那你記不記得她剛到公司時給你的印象？”

“這倒還記得。她是個溫順的女孩。我因為在這行打滾的時間長了，所以一見面就感覺得到她在這行業(yè)不容易出頭，也做不了太久?！?/p>

“哦，原來如此。”

“我認為，她的漂亮，反而是她成功的絆腳石……噢，她怎么啦？”

吉敷回答說千鶴子被殺了。社長露出非常驚訝的樣子，香煙夾在指間一動不動。

“她為什么被殺呢？”社長問道。但吉敷無法回答，還反過來問社長有沒有什么線索。社長搖搖頭，并堅稱在公司的女孩當中，她應該是最不會遭遇不測的人。

“你的意思是她很溫順嗎？”

“是的。從任何角度來看，她都是個樸素、普通的女人。在我心目中，她是那種會早早結婚成家的人?！?/p>

“她的異性關系如何？”

“我從不介入模特的隱私，否則我的工作就做不下去了。不過大致的情況我還知道。我覺得她在這方面很老實。”

“那就是說她是個普通女人嘍？”

“應該是吧。剛才我說的普通女性，指的就是這個意思。

“從這點上來說，她是個乏味的人，她從來不開玩笑，也沒有什么才能和智慧。畢竟是鄉(xiāng)下出身，難免給人高中里‘圖書委員’的感覺。像她這樣的人會被人謀殺，實在令人不解。我對她的死深表同情?！?/p>

“那么，關于她被殺的事真的完全沒有線索嗎？譬如說有人恨她之類的。”

“完全沒有。如果說她真的被人尋仇殺害，那也不是在模特公司的時候結下的仇。相反的，如果她是因為在這公司里的事情被殺，那公司里所有的模特都該被殺了。

“她是個溫順的女孩。剛來公司時，給我的感覺是——雖然長得很漂亮，卻像個老實的女學生。她沉默寡言。當我拿出香煙叼在嘴上時，她忸忸怩怩地猶豫著要不要用打火機替我點火。這情景到現(xiàn)在我還記憶猶新。像這種人，怎么可能有人恨她。至于離開我們公司后的變化，我就不得而知了?！?/p>

依照綠色家園公寓的戶谷太太提供的證詞，十八日下午三點二 十七八分從九條千鶴子房間逃走的年輕男子的拼圖終于畫出來了。吉敷把由模特公司保存的九條千鶴子照片作為受害者照片放在拼圖右下角，做成通緝用的海報。一般來說，為了顧慮家屬的感受，通常不會把受害者的照片印在通緝海報上。但在這個案子里，倒不用顧及家屬的問題。再說受害者是個美女，吉敷覺得把照片印上去，說不定能收到意料之外的情報。后來的情況顯示，吉敷的做法是正確的。在疑犯拼圖旁邊寫著以下說明文字——年齡約二十四五歲，小眼睛?？胺Q英俊。身高一百七十八公分上下，體形瘦高。頭發(fā)后梳，長發(fā)上抹發(fā)蠟。表情鬼鬼祟祟，像是不務正業(yè)的人。通緝海報完成后，立刻以東京為中心向四處發(fā)放。

吉敷拿著這張海報，再度與染谷、高館、北岡三人會面。但是他們看了疑犯拼圖后，都說不認識這名男子。吉敷暗中調查了這三個人周圍的人，發(fā)現(xiàn)了一些有趣的事實。相對于田園交通的北岡是白手起家的企業(yè)家，染谷醫(yī)院的院長染谷卻是養(yǎng)子，他繼承的是岳父的事業(yè)。吉敷向染谷醫(yī)院的護士詳細打聽了染谷的情況。

染谷辰郎的妻子萌子是招贅的獨生女。聽說辰郎親自來醫(yī)院見過萌子的父親，對方感到滿意后，將他收為養(yǎng)子?？墒牵茸拥母赣H染谷達吉是有名的一言堂院長，辰郎在他底下只能坐冷板凳。幸好只挨了四五年時間，達吉夫婦相繼死去。辰郎終于揚眉吐氣，大權在握，似乎為了補償過去所受的委屈，他竟開始出入歡場，于是與萌子的夫妻關系逐漸冷漠。

染谷家從戰(zhàn)前便世代在新橋經營醫(yī)院，但到萌子一代，不知為何卻生不出男孩。在萌子之前及之后都生過男孩，但兩個男孩都在三歲時病逝。沒有辦法，只好為萌子尋找贅婿。結婚時間據說是在昭和四十四至四十五年①間，當時辰郎大約三十五六歲，而萌子的年紀已在四十上下了。

①一九六九至一九七○年。

吉敷滿懷興趣，獨自去大田區(qū)田園調布的染谷家拜訪萌子。

染谷家位于靠近多摩川河堤的斜坡途中，路邊堆砌著黑色的大石塊，證明這是很古老的房子，石墻的一部分改成車庫，可以看見到里面停著的奔馳。石墻之上是鋪滿草皮的廣闊庭院，周圍圍著鐵絲網。在庭院深處，有一棟古老發(fā)黑的日式房屋。染谷萌子的頭發(fā)黑白混雜，看來已是步入老年。不過她高齡產子，與辰郎有個正在讀初中的兒子。據說是一結婚就懷孕了。萌子給人的印象非常安靜，沉默寡言。她的身子瘦削，雙頰凹陷，但有種獨特的氣質，讓人一看就知道她受過良好教育。

家里好像沒請女傭，萌子親自為吉敷泡茶。吉敷向萌子請教她與辰郎認識結合的經過。萌子簡單地回答說，那是父親在醫(yī)科大學的教授朋友從自己的學生中選了一位介紹給他們的。吉敷很想多了解一點關于辰郎的事情，但被萌子委婉地拒絕了。對于已步入老年的妻子來說，談到長相廝守的丈夫時，往往守口如瓶。

不過，染谷與萌子之間的事，畢竟與九條千鶴子被殺沒有關系。嫌疑最重的，顯然是那個梳油頭的年輕男子。對九條千鶴子的調查越深入，越能感到她是個孤獨的女人。成城警署的刑警四處查訪后并沒發(fā)現(xiàn)她有什么朋友或戀人。這樣的女人，為什么會被人謀殺呢？而且，不但死于非命，還被剝去臉皮！??！情何以堪！真是個可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