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福年頭上的傷包好了。米福梗著脖子站在那兒,老伙計使勁拽他的后衣襟,也沒能讓他低下頭來。"大少奶奶,我沒臉在這兒干了,你讓我走吧,我回家種地去,怎么都是吃飯,我也不能受這份氣!"喬福年說著,掉下眼淚。越想越委屈,最后竟泣不成聲了。
文清韻從桌子后頭走出來,臉上帶著安慰的笑容,聲音放柔了,慢條斯理地說:"喬掌柜,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可不能再說要走的話。您走了,這甡茂永交給誰?您忍心看著好好的買賣沒人管?我爹常在家里夸您,說您懂規(guī)矩識大體,您忍心讓他老人家失望?"說完,眼睛瞅向米福,聲音嚴(yán)厲了些:"還不給喬掌柜賠個不是?要不是喬掌柜心善手軟,你這會兒都在衙門里上刑了!"
米福不肯開口,老伙計討好地笑著說:"喬掌柜,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他一般見識。全是我們的錯,害您受連累。"
喬福年臉沖著伙計,話卻是說給文清韻聽的:"我這是為了什么?要說我也是有兒有女的人了,雖不富裕,可也能混飽肚子,我圖什么?"
"是啊,"文清韻點點頭,"不然我爹說沈家能有今天,靠的就是這幫老伙計呢!喬掌柜,我文清韻給您行禮了,謝謝您。"
喬福年愣了,手伸出來慢了半拍,文清韻已經(jīng)躬下身,這個禮他不受也受了。"大少奶奶,您這是干什么?"
文清韻直起身,目光平視,說:"喬掌柜,我爹去北京前交代過,讓我跟大少爺看著甡茂永。今天這事我既然趕上了,說不得也要說兩句。之前的規(guī)矩不能要!鋪子里的損失柜上擔(dān),不能讓伙計們跟著吃瓜落。他們能有幾個錢?賣死力氣賺得三瓜兩棗要養(yǎng)家糊口的。從今兒個開始,這規(guī)矩就廢了。以后也不許再提。"
"這可是沈老爺定的。"
"甭管是誰,規(guī)矩有人定就有人改。爹那邊我自會交代。您放心吧。"文清韻看了看站在后面露出些感激的米福,"不過你我不能饒。你是伙計,咱開的是買賣,天大的事也不能在買賣店鋪里動手,這不合規(guī)矩。貨不用你們包賠,可我要罰你半年的工錢,就當(dāng)給喬掌柜的藥錢,你服不服?"
米福脖子還梗著,可人已經(jīng)軟了下來。他想說服,可摸摸衣兜,一個子兒都沒有,半年不領(lǐng)工錢,他和媳婦都得餓死!死人就服了。老伙計在旁邊殺雞抹脖子地使著眼色,生怕米福的犟脾氣上來,惹翻了大少奶奶,把前面的話也推翻不算了。米福打鼻子里哼了一聲,算是答應(yīng)。
喬福年送走了文清韻,越想越覺得窩火,表面上她說的每句話都向著他,實際上他一點便宜沒占著,還白白挨了打!等到天黑,楊靖安忙完了墾牧公司的事,轉(zhuǎn)到甡茂永來,他便又把事情經(jīng)過加上自己的委屈說了一遍。楊靖安捏著茶壺,撲哧樂了:"我的老伙計,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剛開始你就受不了了,等她以后出招的時候,你可怎么辦?"喬福年還是那句話,大不了不伺候了,惹不起躲得起!楊靖安正色說:"不許再說這種話,有你在這兒,甡茂永她還不能一手遮天,你走了,她就更無法無天了。"為了給他打氣,楊靖安從懷里抽出一張銀票。
"楊管家,出了這么大的事,您交代我夾在皮子里的東西都沒有了,那可是最上等的云土,您一句責(zé)怪的話沒說,還給我銀子,我怎么有臉拿?"
"拿著,這是兩碼子事。是我大意了,以為熟門熟路,又是不扎眼的皮子在外頭,沒人會動心思,才鬧出這檔子事來。跟你沒關(guān)系。你往里頭藏的時候,沒人看見吧?"
喬福年拍著胸脯保證:"絕對沒有,我親自放的。"
楊靖安點點頭:"那就行了。這件事千萬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可你跟上海的楚老板怎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