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希拉里

杰姬和我都不喜歡學校。我倆誰也做不了一個合格的班級或團隊成員。我們沒有拉幫結伙的本事，對集體活動也不積極。對功課不感興趣，我們只是學點皮毛，收獲不大。雖然據(jù)說算術和音樂有點關系，但于我們而言，顯然不是這么回事。我們的數(shù)學停留在初級水平——那是碰到了平方根的時候。

為了各種音樂活動，媽媽常把我們從學校解放出來，對此她一點兒也不內疚，更何況我們又熱衷于排練和表演，巴不得從學?；貋砟?。一天，有個老師，也就是芒西小姐，把杰姬叫到年級前面說：“這班上有個姑娘覺得自己很特別，與眾不同，但我可以告訴你們，她并非如此?！痹缟希芗ч_始不好受了。

“來，親愛的，快吃。我們得準備走了，要不會遲到的。”

杰姬看上去很安靜，卻很堅決?！跋柡推査箍梢宰撸医裉煲诩依??！?

“今天不行，杰姬，今天是上學日?！?

“我不想去?！?/p>

媽媽清楚這是怎么回事，拼命哄著她?！斑^來，親愛的，到了那兒就會好的，麗貝卡還等著跟你玩呢。我們可不能讓她落單啊。”

這下輪到皮爾斯了?！拔乙惨诩依?，媽媽。求求你。我也不喜歡學校。” “巴澤，和外婆上樓跑到浴室去 ……媽媽，您把皮爾斯帶上樓，幫他收拾停當好嗎？” “當然，上帝保佑他那幼小的心靈。來吧，親愛的，咱們得把領結打好，你可以從我這挑一塊糖?！边@招總是很靈。媽媽摟住杰姬?！拔腋阏f，你放學回來的時候，會吃上一頓特別的茶點。巧克力紙杯蛋糕怎么樣？”但杰姬還是很堅決。 “媽媽，我不去。我不想去。”

她哭了。

“學校里沒人喜歡我。我怕。他們都取笑我?！?/p>

“別哭了，親愛的，你會把眼睛哭腫的。來，擤擤鼻子?！?/p>

我也不想上學，于是也湊了上去。“媽媽，上學對我來說也沒什么意思 ……”

“希拉里，趕緊上樓刷牙。快點，現(xiàn)在就去，我可不想你誤了車子?！?/p>

“可是，媽媽 ……”

“行了，別再胡鬧了。給我走，照我說的去做，讓我對付杰姬?！?/p>

我跑上樓，聽見媽媽一個勁地哄著杰姬，卻不奏效。

“不管怎樣，”杰姬懇求著，“我想學新曲子，想和你一塊兒演奏?！边@招總是管用。 我又出現(xiàn)了。

“書包里的東西都裝好了嗎，希爾？該走了?！贝蠹乙黄鹱呦蜍囌?，等著。皮爾斯和我上了車，朝杰姬、媽媽和外婆揮手告別。杰姬開始意識到她能夠成功地通過音樂與人交流，她能準確地讓人傾聽和理解她的情緒和感覺。這只要從觀眾們頻頻的情緒化的反應中就可以看出來了。

臨近學期末，她準備在低年級學校音樂會上演奏三支短曲。媽媽為她伴奏。芒西小姐與幾位貴賓坐在前排，杰姬挑了個能觀察到她的座位。我挨著杰姬，一邊聽著一首首獨唱、二重唱、合唱，一邊相互在節(jié)目單背后寫話、給芒西小姐畫漫畫。

最后輪到杰姬演奏。媽媽從我前面擠過去，笑著抽抽鼻子，杰姬俯身沖我耳語道：“等著瞧，希爾，我要讓芒西小姐哭?！?/p>

杰姬演奏的曲目之一是圣桑的《動物狂歡節(jié)》。伴奏聲還沒起，杰姬已經(jīng)完全進入狀態(tài)了，仿佛已進入另外一個世界。媽媽在鋼琴上彈出柔和而輕快的序曲，描繪出一幅寧靜湖泊的場景。當天鵝游進音樂，安詳而莊嚴的大提琴主題音樂頓時滲入人心，整個觀眾席都肅穆了，我們的心臟似乎也停止了跳動。

不一會兒，就有人開始用手帕拭臉，包括芒西小姐。 1954年 3月，杰姬和我報了布羅姆利音樂節(jié)的幾個班：杰姬在弦樂組，我在鋼琴組。在室內樂班上，我們還學了貝多芬的小奏鳴曲。媽媽向來強調仔細聆聽伴奏的重要性，但這支曲子是個二重奏，兩部分都很重要，她教我們把二重奏看作對話，從而學會用音樂交談。

我們一起登上舞臺，鞠躬；杰姬擺好椅子，轉過身，我們開始演奏。杰姬一到了臺上，就不管媽媽的什么教導，二重奏變成了獨奏。我沒辦法，只好跟著，就像是她的伴奏。

評委赫伯特·威瑟斯作了敏銳而富預見性的評價：“……非常高興又一次聆聽了姐妹倆的演奏。但假如這是室內樂，大提琴手就不應憑記憶演奏，坐在那里活像是獨奏。她們演奏得都很棒，但不是室內樂。鋼琴不能被擠到背景中去?！泵磕暝跐晌鲘u過暑假的時候，通常吃過午茶，我們就又是唱又是奏。爺爺龐杜斯有天突然把他正在吹的長笛遞給我。

“來，希爾。看看你有沒有本事吹個音出來。”